在古希臘神話故事中,人類出生的第三天,掌管命運的克羅索就開始紡織代表他一生命運的金絲線,而站在一邊的拉克西斯拿著木杖負責丈量它的長度,小妹阿特羅波斯則拿著剪刀隨時準備剪斷它。命運之神冷酷無情,但人類還要臣服於她們的堅定與威嚴
火車上,坐在小魚對麵的男孩正百無聊賴地翻看一本雜誌,封麵上有幅名畫是J.M.斯圖威克在1890年創作的《一根金線》。
在神諭注定的世界裏,人與神的一生都是由命運女神三姐妹來主宰。命運一旦決定就無法改變,甚至天神宙斯對她們的抉擇也要惟命是從,人類更是無法知曉。他們不能逃避,既不知道命運的細節,也不可能改變命運的結果。無論幸福快樂,還是悲傷難過,都要跟隨神的指示與安排,誰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下一個轉角在哪裏?
考察結束後的第二天,小魚就坐上了回東北的火車。一來一回僅僅三天時間、七十二個小時,命運就來了一個急速大轉彎。真不知道是該埋怨女神的隨意,胡亂撥弄命運之線,讓自己的心願成空;還是應該感謝女神的青睞,因為她的善意之舉,才免去自己的奔波之苦。
和那些找工作的同學相比,她實在應該慶幸自己的運氣。最後的考察安全通過,周書記說,如果不出意外,四月底就可以簽協議。
從係辦回來,小魚回了趟宿舍。雖然已經開學,但大四的學生幾乎都在外地實習,樓道內安靜的猶如假期。屋裏也是空蕩蕩、冷清清,除了葉子和木木在東城電視台實習外,其他人都在家鄉。
這次回東城,她沒給宿舍打招呼,準備悄無聲息地來再悄無聲息地回。晚上,猴子約她吃飯,順便給她明天的火車票。再回到宿舍,已經是晚上九點。折騰了一天一夜,人困馬乏,小魚匆忙洗漱後,倒頭便睡。
不知過了多久,宿舍裏的白熾燈忽然亮了,兩個人同時驚叫,“啊!”
一個迷迷糊糊、一頭亂發,驚恐地坐在床上;一個暈頭轉向、滿臉疲憊,害怕地靠在門邊。
“嗨,是你呀!”
“哎呀,你怎麼回來了!”
小魚和武月互相指著對方說道,對此時出現在宿舍裏的彼此深感意外。
“我回來辦點事兒!”小魚說。
“你看我狼狽的,不說你也猜得到!”武月把包朝床上一甩,一屁股坐在了下鋪,“我回來找工作!最近的招聘會特別多,我回來碰碰運氣。”
小魚這才看清楚,脫掉大衣後的武月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小西裝。平日裏弱骨纖形、粉白如脂的古典女孩兒,今天倒顯出職業女性的秀外慧中、精明強幹。
“不錯呀!”小魚笑著用手點指道,“這身行頭,什麼時候置辦的?”
“年前才買的,”武月有氣無力地說道,“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隨後,她開始講述這幾天招聘會上的屢屢碰壁。
“……今天是東師大的招聘會,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人,那麼多!剛進去的時候,我還能湊到跟前去,到後來,想遞簡曆都沒有機會!”她從床下摸到一隻鞋,舉起給小魚看,“你看,你看,可惜我的一雙新皮鞋,被他們踩的都不像樣了!”
看著鞋麵上那幾隻殘缺不全的鞋印,小魚苦笑了一下。
“唉,打死我也沒想到找個工作還這麼難!”武月撣了撣褲腳上的灰,坐起身來說:“早點睡吧!明天一早,我還要去趕場呢!”
再次熄燈,躺在床上的小魚卻怎麼也睡不著。
曾經,她們是生活的寵兒,是社會的嬌子與精英,在這個一比七小幾率考取大學的時代,能夠順利通過獨木橋的人是大浪淘沙;曾經,她們是驕傲的少數,是眾多同齡人用分母比出的分子,本以為隻要招招手,就會有趨之若鶩的單位排著隊等待被挑選。
可現在,她們不過是一件待價而沽的半成品,能不能賣出去還要看買者的心情。
直到踏入社會的這一刻,她們忽然明白了生活才剛剛開始……
小魚在報社上班已經滿兩周。
編輯部是她夢想了很久的職業環境,就因為《編輯部的故事》那部電視劇。她喜歡像《人間指南》那樣樸素簡單的雜誌社,喜歡那樣一群忙忙碌碌熱心善良的編輯們,喜歡他們插科打諢、妙語連珠的溫情與幽默,喜歡在筆酣墨飽中點評天下、包攬眾生。
學了新聞專業後,她以為距離那樣的生活不遠了。可以每天背著采訪包,找尋社會的人生百態、記錄老百姓的喜怒哀樂。閑暇時,還可以寫一點傷春悲秋的小品文,發在報紙雜誌上,供人們茶餘飯後去賞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