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東城前還能恰逢瑞雪，新聞班的男生興奮異常。他們衝到雪地裏，奔跑、跺腳、呼叫、嬉鬧，有人把樹枝上的積雪高高揚起，在灑落的刹那間，享受一片清涼；也有人把草地上的積雪攥成一團，投來擲去，開心得像一群孩子；更有甚者，幹脆朝後一仰，狠狠地躺下去，任由雪花飛了一臉、一身，人群中不時的爆出幾句粗口，笑聲不斷。
“至於嗎？玩得這麼瘋狂！”樓上的女生望著他們，一臉不解。
“南方人，沒見過雪，諒解一下！”加菲笑著解釋道。
她們哪裏會理解男生身上的壓力，無論就業還是考研，社會、家庭都給予他們更高的期望。
這個壓抑的冬天，就允許他們放縱一下吧！
男生的笑鬧聲讓小魚想到飛鳥。他從北京回來後，見了兩次。縈繞在兩人之間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飛鳥在親近中透著客氣，小魚在平淡中隱藏著尷尬。
他最終決定放棄考研，簽到實習單位。小魚聽後，曾有半秒鍾的大腦空白。為她的感情？為她的付出？為他的一句話，三天兩夜的抄寫，為她變得毫無意義的那些心意？
小魚心裏暗想，臉上卻堆著淡淡的笑意，“哦，是嗎，挺好的！能留在北京，挺好的！”她一連說了兩個“挺好的”，可是對於她來說，一點也不好！這就是飛鳥對她的回答，她等了三個月的回答。
那天飛鳥走後，她一個人坐在梧桐樹下吹著冷風。雪後的天空特別藍，氣溫卻很低，樹葉凋零，光禿禿的隻剩下幾片，吊死鬼似的掛在樹稍上隨風搖曳。小魚彎下腰，隨手拾起一片，用手輕輕一撕，水分已經抽幹的樹葉變得脆弱無比，隻留下一根粗壯的葉柄。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的遊戲——拔根兒。老家的冬天特別冷，孩子卻閑不住，就在大街上亂跑、追逐、嬉鬧，撿了楊樹葉，擼去葉片，留下葉柄，兩個人各持一根，交叉使勁，葉柄折斷者為輸，反之獲勝。玩久了，他們就有了遊戲的訣竅，不要主動去拔，被動地僵持反而會勝出。
或許情感的遊戲亦如此，積極追求的最終陷於被動，進攻的已無退路；消極應對的反而占取主動，或接受或拒絕，任其自由……
蕭瑟寒風從窗縫中吹進來，小魚猛地回過神來。過了冬至，考研結束，就可以回家了。
冬至那一天，大家都忙著參加招聘會，宿舍裏隻有小魚一人。下午還有考研班，不到十二點，她就拿上飯缸去了食堂。主食窗口前排著長隊，冬至供應水餃！大肉三鮮：一元五角一兩；素餡：八角一兩。兩大盆剛出鍋的水餃熱氣騰騰、細滑白嫩的簇擁著。
大師傅眯著雙眼、避著熱氣，用笊籬把餃子盛到饑餓的飯缸裏。手動著，嘴巴也沒停，“皮薄陷大，肉多汁鮮！你們吃時，可小心著點，別燙嘍！不吃大肉的，這邊還有素餡，芹菜蘿卜、香菇青菜，應有盡有，總有一種適合你！”
打飯的學生被他的叫賣逗笑了，都湊過來排隊。眼見著盆裏的餃子越來越少，大師傅轉頭對裏麵的人催促道，“麻利兒些唦，餃子快沒了！”裏
麵的師傅應承著，手底下也不含糊，生餃子像遊泳運動員一樣“劈裏啪啦”爭先恐後地跳進鍋裏，隨著師傅手裏的大勺慢慢旋轉著……
往年這個日子，205宿舍都是要聚餐的。在學校對麵的小吃店要上兩斤半，葷素搭配、湯幹兩樣。葉子、木木和武月最喜歡紅油湯餃，和著辣子、酸醋和醬油，吃的大汗淋漓。
記得第一年冬至，她們初到東大，第一次集體吃餃子，為要多少爭論不休。
加菲問老板，“一兩有幾個？”
“十個！”老板答。
她們就按照在家吃餃子的個數一人要了二兩。等餃子上來，幾個人笑作一團。盤子裏的餃子太袖珍，一口一個還有餘地，沒辦法，又追加了一斤才吃飽！
如今，她們早已經習慣餃子的斤兩，卻也即將離開東城。
“嗨，怎麼不吃餃子？”有人拍了拍小魚的肩膀。
她轉回身去，看到猴子笑容滿麵地站在身後，手裏端著一盤煮餃。
“人太多，不排了！”小魚答道。
“那一塊兒吧！”猴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