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岱,朱岱,果然是他!
梁臻夜拿著信封的手不可抑製地亂抖起來,渾身軟綿綿地生不出一絲力氣,竟然真的是他。她正憂慮著,不妨背後暗處忽然閃出一個人影來:“梁小姐。”
梁臻夜暮地回過頭,卻見著一個一個陌生的男子獨自佇立在黑暗之中,身披黑色的鬥篷,夜色之中看不清相貌。他見著梁臻夜望過來,遙遙便先行了一個禮,致禮甚恭,挑不出一絲毛病。
“鄙上說若是梁小姐對此信不屑一顧,看也不看就撕毀了或者丟棄了,乃至交給燕王殿下,那麼小人也不必不出現了;不過若是梁小姐拆了此信又密而不發的話,那麼看來梁小姐還是顧念與鄙上的舊情的,因此吩咐小人請梁小姐借一步說話,不知梁小姐意下如何啊?”
梁臻夜心中亂成一團,微一猶豫,隻見那人已經牽出兩匹馬來,他見梁臻夜臉上的豫色,隨即一笑道:“梁小姐若是覺得有所不便的話,大可以叫上親隨護衛。”
梁臻夜咬了咬牙,抬起頭朗朗一笑,終於下定了決心,因道:“不必了,既是故人又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就騎這兩匹馬去好了。”
那男子神色依舊非常恭敬,頷首道:“梁小姐請放心,我們所去路程不遠,連夜去,當夜便可趕回,若是梁小姐不願燕王殿下得知的話,明天黎明之前便可以回來。”
梁臻夜原先並不擅馬術,奈何這些年跟著朱昱馬上征戰,又被犬戎人綁去,在草原大漠鍛煉了半年,如今早已不是吳下阿蒙,她在那位神秘男子的引導下策馬狂奔,隻覺得四周景色一路倒退,瞬息即過,耳邊寒風呼嘯,行了半響的時辰,已到了深山密處,觸目所及都是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看樹林足有上百年的曆史了。
這片山坳她原先知道,就在睢水戰場的三百裏地之外,隻是這裏樹林茂密,行軍作戰不利,寧王和朱昱都有意識的避開了這片叢林山地,選擇了睢水下遊的平原之地作為他們決戰的戰場。
見著在前麵引路的男子策馬漸漸慢了下來,梁臻夜輕拉韁繩,心中又泛起那種揮之不去的不安與猶豫,隻聽見那男子停下馬來,回頭道:“梁小姐,到了,就是此間。鄙上在前麵等著你,小人就不陪您過去了。”
梁臻夜匆匆下馬,再也顧不得招呼那人,腳落在枯樹葉堆滿的叢林地上發出沙沙的響聲,她一步步往前邁過去,在忽明忽暗的林蔭掩護下,終於見到了那個模糊不清的人影。
梁臻夜深吸了一口氣,可是仍舊是不可抑製地心狂跳起來,她竟然不敢去想,隻覺得呼吸似乎猛然一窒,整個人就像是傻了一樣。
雖然樹林裏光線晦暗,玉盤一般的圓月被參天的大樹遮去了大半光線,可是仍舊可以透過朦朧的月色辨認出朱岱修長的身姿。他不過穿了一件墨綠色長衫,像極了普通的鄉紳公子,但再熟悉不過的身形,目光一如往昔,暗沉的眼神中,竟似有幽藍的星芒正在濺出。
樹葉在山風裏搖曳,可梁臻夜卻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狂風中的一尾輕羽,那樣身不由己,那樣被席卷入呼嘯的旋渦。她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四下裏安靜下來,樹的影子印在地上,疏影橫斜,而他隻是靜靜地佇立在那裏,目光中有不可抑製的灼熱與執狂。
梁臻夜隻覺得自己的聲音遠得不像自己,隻是低低吐出了那句想了很久的話:“你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