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靈堂裏起了陣陣暗風,穿堂而過。
今晚是慕承和在小區裏守靈。由於家裏被燒毀,慕瀾和慕承和住在酒店。但慕瀾一直到淩晨兩點還沒睡著,索性起了床,出了酒店去靈堂裏找了慕承和。
樓梯走到一半,從她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慕承和凝著臉,臉色在月光的洗滌裏顯得有些病態的蒼白。
他的身影像一抹孤傲在斷崖上的鬆柏,在冷風中依舊清高。
慕承和心電感應般地,忽然轉過臉,正好見到慕瀾。他憔悴的臉上恢複了點起色,他關切道:“怎麼下來了?睡不著?”
慕瀾點點頭:“我再陪陪爸吧,和你一起。”
慕承和摸了摸她的腦袋,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給慕瀾披上,輕聲說,“困了就去睡。”
慕瀾看他一眼,安慰性地笑了笑,“嗯。”
空氣微凝,整個靈堂的氣氛愈發地靜。慕瀾拉著慕承和坐在一側的椅子上,頭側在慕承和的肩膀上,她指了指外頭的明黃滾圓的月亮:“快中秋了。”
慕承和知道他的意思,他鼻尖澀然:“沒關係。爸一直在我們身邊。”
慕瀾像小時候一樣,將臉埋進慕承和的頸窩裏,輕聲呢喃了一句:“哥……”
慕承和微微一怔,手握住慕瀾另一側的肩膀,在她頭頂落下一個又輕又柔的吻:“嗯。”
也不知道是剛剛剛慕承和孤單的身影觸動了她,還是他也成為了像她一樣孤單的人,以至於慕瀾忽然側過臉,抬著眼睛仔仔細細一寸一寸地看進慕承和的眼底。
她說:“承和,以後我會在你身邊。一直在。”
慕承和身子一僵。
下一秒,他悸動地將慕瀾整個人完全地擁進懷裏。
他像擁抱到了一整個宇宙:“小瀾,你相信我。相信我。我……”
有溫熱的淚慢慢滑落,滴進慕瀾的頸間,慕瀾沒有動作,任由他繼續抱著自己,像抱著海水中的一根浮木。
她聽見慕承和凝聲,有生之年第一次,對她告白——
“小瀾。我一直喜歡你。”
“我隻愛過你一個。”
時間靜止。
她聽見自己這一刻也不知道是受了怎樣的蠱惑,忽然心裏輕飄飄起來,就好像那些前塵往事仿佛錢塘江潮,慢慢退卻,整個世界隻剩下了慕承和。
她說:“謝謝。謝謝你。”
……
慕瀾在慕承和的肩上有了一點睡意,她靠在他的肩上,抱著他的脖子,睡得很淺。
靈堂門口忽然被人輕輕敲了敲,慕承和回過頭,就見厲庭深逆著月光站著,靜靜看著……他懷裏的人。
慕承和斂了神色,看向厲庭深:“不知道厲先生遠道而來,是有何事?”
厲庭深將帶來的花束放在一邊,目光依舊定在睡得一臉祥和的慕瀾身上,沉靜道,“這段時間,你就先好好你家裏的事,你侵犯我名譽權的事,是可以暫時不追究。”
慕承和冷笑了聲:“厲先生就是為了說這些話而來?”
厲庭深鼻翼微微縮了縮,“當然不是。我現在不追究,也不是為了你。我這是不想她太難做人。”
慕承和拳頭捏緊了些,“那你還有什麼目的?”
厲庭深淡淡一笑,視線依舊看著慕瀾靜睡的臉上:“來看看她。”
慕承和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她現在很好。”
厲庭深:“嗯。我看到了。你不用特意再告訴我。”
慕承和臉色微微一皺。
靜了靜。
慕承和懷裏的女人睫毛在月光裏及不可見地顫了顫。
厲庭深帶著點調侃,忽然出聲:“醒了還裝睡?”
慕瀾沒動靜,頭擱在慕承和的肩膀上,感覺異常得別扭。
厲庭深:“這個姿勢睡覺對頸椎不好,還是回酒店睡吧。”
他怎麼知道她睡在酒店!慕瀾想到這個,忽地睜開了眼睛。
其實她也不是故意要裝睡的,隻不過是剛好她醒的時候厲庭深來了。剛好聽見厲庭深說來看看她。
厲庭深這句話讓她很尷尬,也很慌張。於是她隻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地裝睡。
氣氛微凝。
厲庭深仿佛從慕瀾鼓著的大眼睛裏看出了她想說什麼,於是答:“家都被燒了,當然隻能先借助酒店。我沒那功夫去查這些。”
慕瀾臉微微一熱。
慕承和垂眸看了眼慕瀾,心上說不出的滋味,他看著厲庭深說:“厲先生,已經很晚了。我想你還是回去吧。”
厲庭深雙手插在口袋,神色清爽鎮定。他看著慕瀾:“我有話跟你說。出來。”
慕瀾一驚。
但很快她反應過來,搖搖頭:“不。我無話跟你說。”
慕承和有些不敢相信,特意側過臉看向慕瀾。慕瀾也同樣回過臉看著慕承和,安慰一般得朝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