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白大褂給她穿好,幫她扣上扣子,淡淡問,“你知道為什麼最後會減成四年嗎?你知道為什麼他要在你入獄那天才會和葉蓁蓁結婚嗎?慕瀾,你什麼都不知道。”
白大褂裏的女人,就像被陰雲籠罩的月亮,愁眉不展。
她沉眉斂目,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什麼都找知道。”
江宴沉聲,“不知道,所以也不好奇嗎?”
慕瀾的情緒又炸了起來,一張臉像被揉成一團的白紙,皺皺的。她哭一樣地吼,“那你想要我怎樣!他又不肯告訴我!他也不讓你告訴我!那他到底是要怎樣!我已經這樣了,連個陌生人都要替葉蓁蓁抱不平,說我是小三,說我是狐狸精,這樣還不夠嗎?他覺得報複得還不夠嗎?”
江宴冷笑,“所以你就這麼想他?”
慕瀾激動地揮舞著雙手,她實在難以接受她那麼那麼愛的一個人最後竟然是為了報複她才接近她的,整整八年,她已經愛了他整整八年了,可是最後卻連厲庭深真名叫什麼都不知道。
她絕望地衝著江宴喊,“那我該怎麼想!你告訴我啊,我到底應該怎麼想!我要——”
江宴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慕瀾。你的六年,是他用和葉蓁蓁婚姻換來的。”
慕瀾原本像螳螂的雙翅一樣不斷揮動的手,忽地像施了定身術一樣,猛地定住。她一眨不眨地盯著江宴,“你這話……什麼意思?”
“還不明白嗎?為什麼他要趕在你入獄當天和葉蓁蓁結婚,因為他黔驢技窮了,他再怎麼能耐,再怎麼有才,可是他沒辦法幫你伸張正義。他跑遍了蘭城所有的律所,沒有一個律師願意幫你出庭。他這輩子第一次後悔,後悔的是他讀的是金融而不是法律。他沒有辦法幫你申訴你是正當防衛,所以在你入獄前天他答應了葉蓁蓁的要求,同意和她結婚,為了讓你在牢裏少待六年。”
慕瀾神情恍惚到幾近崩潰。
她不停地搖頭,寧可相信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我不信,我不相信。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江宴這一刻竟有些明白了慕瀾的心境。
她太愛厲庭深了。所以寧肯厲庭深是為了錢和葉蓁蓁結婚,也不願意厲庭深是為了她去喝葉蓁蓁結婚。
為了錢結婚,起碼代表厲庭深心甘情願的;可如果是為了她而去結婚,她會自責會痛苦一輩子。她根本舍不得她一心高高在上的厲庭深,為了她去做這樣委曲求全的事情。
在慕瀾心裏,厲庭深就應該永遠不受任何人的威脅,高高在上地活著。更不應該為了他,去答應一場他從來不心甘情願的婚事。
在慕瀾心裏,是她害了厲庭深過了四年被葉家負累捆綁的生活。
江宴忽然也明白厲庭深為什麼不願讓阿南和他告訴慕瀾真相。這樣子的慕瀾,不僅是厲庭深,更是連他也不願看到的。
她的臉上幾乎是在一瞬之間無聲地淌滿了溫熱的淚水,眼淚混著落在她身上的麵粉醬漬,整張臉狼狽又憔悴。
她雙腿一軟,忽地整個人就坐倒在了地上。
江宴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說了不該說的話,他從褲袋裏抄出手機,按下厲庭深的號碼,“喂,庭深。”
“……”
“庭深,慕瀾出事了。就在醫院門口。”
電話那一頭原本頹萎無力的男人聞言,猝然起身。
……
慕瀾揉了揉眼睛。
溫熱的水像春天的風一般,包裹在她身上。似乎還有一雙手,輕輕地幫她衝去身上的泡沫。
她嚶嚀了一聲,才睜開了眼睛。
浴室的燈光刺目,她過了好一會,才適應了光線,一雙黑魆魆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正在幫她洗澡的厲庭深的發頂。
他頭發裏夾雜了一根白發。
其實也才27歲的年紀,也不知怎麼竟然讓他生了白發。她抬著軟弱無力的手,怔怔地想去幫他拔掉那根白頭發。
男人一驚,才發現她不知道何時已經掙開了眼睛。
他清清淡淡地說,“別動。馬上就洗好了。”
兩人之間經過一場對峙之後,他說的第一句話,平淡,溫和,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慕瀾眼眶一熱。她咽了咽喉,才發現喉嚨像點著了一塊炭,燒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