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傳來夏子秋漫不經心的聲音:“知道了。”
夏老爺回去後,惹得老夫人一通罵,就連湘姨娘都露出不讚同的神色:“大爺也太不懂事了。說起來還是咱們家的看守不嚴謹,以後讓下人多盯著點兒,省得他們不聲不響地又跑沒影兒。”
夏老爺深以為然。等到過完年,便把家裏的下人全都訓誡一番,真正把夏子秋他們當成囚徒看了。對此,夏子秋仍舊是該做什麼便做什麼,總之他們隻是問他的去向,並不幹涉他的行動。或者說,隻要他們不是一家三口亂跑,下人盯得也不嚴密。
宋小米一心照看夏小寶,在院子裏私設了小廚房,吃的喝的都讓竹兒與青兒盯緊了,偶爾發現不幹淨的東西,倒也有驚無險。
轉眼間,冬去春來。院子裏的樹木都發了芽,吐出青色的芽苞,麻雀喜鵲兒也逐漸歸來,在屋簷下築巢,或者停駐在枝頭亂叫。小寶兒已經滿六個月了,長得很是健壯,隻是不太老實,最煩被被子裹著,總愛亂踢。隔不幾日,小褥子便被蹬出一個窟窿,氣得宋小米想打他又舍不得打。
最惱人的是,他還學會了往外竄,借著蹬褥子的勁兒,幾下便竄出半個身子,咯咯直笑。後來還是夏子秋想了個招兒,把小褥子的兩頭係在床頭上,這樣小寶兒再蹬也跑不出來了。
這一日,宋小米搖著撥浪鼓逗小寶兒玩,忽然外麵竹兒說道:“見過大小姐。”轉頭一瞧,原來是夏子月來了,手裏還提著一隻果籃:“咦,提的什麼?”
毫不見外地去揭蓋在上麵的布。雖然夏子月麵容陰沉,說話也不好聽,但是卻再也沒做過壞事。宋小米隻當她是別扭孩子,倒不疏遠她,揭開蓋布一瞧,隻見籃子裏麵空空,不由得挑起眉毛:“你就為了給我送隻空籃子?”
夏子月道:“收你命來了。”
這孩子!宋小米不悅地拉下臉,很不客氣地伸指戳在她腦門上:“好好說話會死啊?”
夏子月抿了抿唇,冷哼一聲,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這裏麵本來裝著我姨娘送你的蘋果,被我給倒了。”
“蘋果?這才四月出頭,就已經有蘋果啦?”宋小米仔細嗅了嗅,還能聞見一絲兒蘋果香氣,“你怎麼給倒了?難道蘋果有毒啊?”
夏子月鄙夷地別過頭:“蘋果自然有早果與晚果。”仿佛宋小米沒見過世麵的模樣很丟人似的,頓了頓,又道:“東西我送到了,但是你吃不吃就不關我的事了。”
倔強的模樣,讓人有些心疼。宋小米雖然不喜歡她的性子,但是對她屢次示好也覺得感動:“你等等。”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套疊得整齊的粉色衣裳,抖開來比劃在夏子月的身上,“嗯,不錯。小孩子家就該穿亮色的衣裳。”
這是一件少女款式的衣裙,衣襟與袖口都設計得很別致,在胸口處繡著被青翠枝葉襯托的錦簇海棠,顯得明媚俏麗。饒是夏子月慣來陰沉著臉,此時也不禁驚訝地張著嘴道:“這是,給我的?”
“是呀,等到天再暖和點,你瞧著差不多了就穿上吧。”衣裳的長短正好,極配夏子月的清麗,宋小米滿意地把衣裳疊起來,塞到夏子月拿來的籃子裏,“好了,回去吧。”
夏子月看著她把衣裳塞進籃子裏,伸出手來想製止,伸到一半又收回來。默默地接過籃子,嘴唇動了動,最終沒發一言出去了。來到無人的地方,把衣裳拿出來,摸著柔軟絲滑的麵料,針腳細致的繡花,忽然把籃子摔到地上,狠狠地踩扁。
回到院子裏,湘姨娘滿臉笑容地道:“月兒,蘋果你給你嫂子送去了?”
“嗯。”夏子月低著頭道。
湘姨娘的麵上更加溫柔:“這就對了。他們是你的哥哥嫂子,你們來往親密些總是好的。”說完,仿佛不經意地問:“那蘋果她們吃了嗎?有沒有說好吃?”
夏子月抬起頭,又飛快垂下去:“我送了便回來了,沒看見她吃沒吃。”
“以你的名義送去,他們肯定會吃的。”湘姨娘走過來,摸著她的臉道:“我瞧著他們對你都不錯,應當不會防備你。唉,姨娘從前就是做了太多錯事,現在想補救也來不及了。”忽然感覺到手掌下有些抖,不由道:“月兒,你怎麼了?”
夏子月忽然抬起頭,目光陰冷:“他們對我好,你就讓我害他們,你是不是我娘?”
“你這話是何意?”湘姨娘愕然。
“那些蘋果裏動了什麼手腳,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把它們喂了阿藍。”夏子月的聲音愈發陰沉,“阿藍死了。”
阿藍是夏子月心愛的貓,一隻眼睛是棕色的,一隻眼睛是藍色的。當年湘姨娘受寵最盛時,夏老爺對夏子月也極喜愛,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尋來。
“什麼?!”湘姨娘吃驚地道,“怎麼會這樣?明明隻是蘋果啊?難道你舅舅他們被人騙了?你這般瞪著我做什麼?你以為我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