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兒便是這樣一個賣報人,他今年三十多歲。二十年前,長安還叫大業的時候,他家在長安城有家財,讀過幾年書。後來隋滅了,他家的店鋪也毀於戰火。從此家道中落,仗著認字,從“讀報人”做到了“賣報人”,每日至少也有百文收入,日子也算是過得去。
他今日排隊排得早,第五個拿到報紙。自然是往西市去了,西市人多,背著報兜往西市走的工夫,他抽出一份報紙,快速地掃了起來。
平康裏四海賭坊,逐鹿侯的新買賣,酉時開業,酉、戌、亥三個時辰,每個時辰準點撒“錢雨”?
王三兒活了三十多歲,還頭一次聽“錢雨”這倆字,上掉錢麼?他搖了搖頭,實在是想象不出來是一個什麼畫麵。但看這個事兒關於逐鹿侯的,他便不奇怪了。那可是逐鹿侯,他想出來的點子,豈是老百姓能想得到的?
王三兒把這事兒記在心裏,心中暗想,等到酉時他也忙活完了,到時候也去溜達溜達,若是真下了“錢雨”,撿點是點。
順著報紙往下看,《三國演義》版塊,《紅樓夢》版塊,再往下,又是一個關於逐鹿侯的事兒。
初一至初八,逐鹿侯於京東集擺下擂台,召開“武林大會”,邀請八方遊俠兒參與。詳細規則與獎勵,請關注近日大唐日報。
又是一件大事。
再往下,就沒什麼了,王三兒掃了一眼,顯然今吆喝的主題就是這倆事兒了。
邁步進了西市,王三兒清了下嗓子,吼了起來:“快來看啊,四海賭坊開業,上掉錢啦!”
“快來看啊,逐鹿侯召開武林大會,遍邀八方遊俠兒!”
吆喝聲響起,道路兩邊的店鋪才開門,掌櫃們惺忪著睡眼,從懷裏摸出幾個銅子兒,遞給王三兒。
“給我來一份、”
“我也要一份兒……”
還沒走出二十米,報紙已經賣出十幾份了。王三兒快樂地數著錢,心裏頭暗想,今又能早完事了。等賣完了報紙,再去東城的工地,還能掙一份工錢。
……
“給我也來一份報紙。”
李牧從馬車伸出手去,丟給賣報人一塊碎銀子,從賣報人手裏把報紙抓了過來。
“這位貴人,找不開錢……”
房遺愛掃了賣報人一眼,道:“不認得這輛車啊?逐鹿侯買東西,什麼時候讓人找過錢?”
“啊!”賣報人嚇了一跳,瞅房遺愛膀大腰圓的樣子,嚇得不敢話,把碎銀握在手心,生怕被搶了似的,加快腳步溜走了。
李牧沒好氣道:“愛呀,你這不行啊。我怎麼就不需要找錢呢?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也是我的辛勤汗水換來的,我隻不過就是沒帶銅錢而已麼?怎麼,我在坊間就是這樣的名聲嗎?”
房遺愛漲紅著臉,道:“侯爺,你能不能不要叫我愛,我叫房俊,遺愛是我的表字。”
“對呀,叫你表字,以示親切。”
“那也應該叫房遺愛,不是愛!”
“好好好,愛醬。”
“愛醬又是什麼意思啊!”房遺愛要崩潰了,要不是感覺自己打不過坐在車轅上的獨孤九,他真是要動手了。
李牧掃完了報紙,探出頭來,嘻嘻笑道:“愛醬就是……”
“愛醬的意思是,他你是女孩。”忽然一個聲音插過來,李牧順著聲音看過去,瞧見了一頭毛驢,毛驢背上,坐著一個和尚。
和尚後麵,也有一輛車。惠日法師也撩開簾子,十分不好意思地向李牧稽首,斥道:“一休,怎麼如此沒有禮貌,逐鹿侯在話,你摻和什麼?”
“他這位哥哥是女孩,我隻是提醒一下。這位哥哥明顯是男人,侯爺是在罵人。”
“這叫做開玩笑,你個禿頭懂個屁!”李牧沒好氣地哼了聲,把簾子放了下來。這個禿頭自從那日被他訓斥了一頓,就再也沒照過麵,今卻不知怎麼碰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