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穎達已經顏麵掃地,哼了一聲,視線撇到一邊,權當沒有聽見。
李牧笑了笑,也不理他,繼續道:“剛才我了,後人揣測前人所想,本來就是一件不靠譜的事情。咱們可以進一步想,不要是後人揣測前人,就是麵對麵的兩個人,你覺得你能盡知他心中所想麼?”
見眾學子麵麵相覷,李牧直接給出了答案,道:“不能!因為人與人之間,無論是父子親情還是朋友義氣,隻要不是一體,然具有防備之心,他是不可能讓你看穿的。一個人怎麼想,隻有他自己知道,旁人都是猜而已。”
“我真正要告訴你們的道理是,讀書,要帶上自己的腦子。聖人典籍,固然是經典。但是聖人典籍,也不一定全對。這世上哪有全知全能之人?每一個人都犯過錯,孔孟若全知全能,為何他們沒封侯拜相,他們沒能建立王朝?若他們做得全對,為何在他們或者的時候,百姓沒有享受到仁政?我們先看結果,便可反推出緣由,這個緣由非常簡單,那就一定是他們的理論中,有錯誤的地方。”
孔穎達鼻孔冒著粗氣,他想什麼,但是大腦一片空白,實在是想不出話來反駁。
“那麼就這個仁政來,我可以帶著你們試著研究一下,為何做不到仁政,為何孟子如此大能都做不到?因為——它本身就是做不到的事情。”
學子們本來已經屏住呼吸,等著李牧的高論了,沒想到又來了一個大緩氣,差點閃了腰。
“為何我做不到?很簡單的一個道理,自古以來,君王少而百姓多。君王隻有一個,加上所有的大臣官吏,也就數千人而已。但是百姓如過江之鯽,千千萬。一個君王,幾千個官吏,如何能想得出讓所有百姓都滿意的仁政?同樣的一條政令,有人歡喜就有人咒罵,你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所以,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孟子結合孔子‘仁’的想法提出‘仁政’,他自己也沒有做到的原因就是‘仁政’是一個理想化的概念。想要達到仁政,需要君是明君,臣是賢臣,百姓還得是良善知恩義的好百姓。此三者,缺一不可。諸位想一想,若這三者具備,哪還需要什麼仁政?隨便都是仁政!所謂‘仁政’,就是一句廢話了。古今王朝三者具其二就是盛世了,哪有三者皆具的時候?”
“在我看來,一味地研究聖人典籍,是一件荒唐而沒有意義的事情。前人的生活,環境,禮樂,教化等等,與我們截然不同。就連孔子當年,想在魯國恢複周禮,他都沒有成功。如今我們去摳典籍中的字眼,用前人遇到的事情,來套用到我們現在遇到的事情上,能行得通嗎?”
李牧看了眼孔穎達,道:“那麼有人聽到這裏會產生疑問,若按照我的法,君主就不要施仁政了麼?”
“也不是!”
“還是那句話,可以反著來想嘛!既然君主想推行仁政,總會有人來挑毛病,那麼君主不妨等一等。等,不是不聞不問,而是要去體察民情。給予百姓他所急需的東西,效果要比你推行一個所謂的仁政要好得多。用一句我做生意的時候常掛在嘴邊的話,這就叫做‘上趕著沒有好買賣’,一切要以務實為主。你們以後不出意外都是要做官的,切記不要把什麼仁政啊,慈愛啊,寬厚啊,這種沒用的屁話掛在嘴邊,百姓在意的不是這些,話得再漂亮,你得把事情解決掉。”
“試想一下,若遇荒年,百姓餓著肚子,瘦的皮包骨了,你跟百姓仁政,百姓有空聽嗎?他們要的是糧食,除了糧食,都是狗屁!你們是沒見過真正饑餓的人啊,人要是餓急眼了,真的是會吃人的。我今跟你們的話,你們要是不放在心上,他日真遇到這種情況,誇誇其談的時候被人撕了,吃了,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