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多時,便見到水幕瀉下,地上倒著兩個人,頸間的血花已經厚厚地凝結,呈現黑色,空氣中一股屍臭衝天,想來已是死了許久,他慌張地向水幕走去,看見她滿身血痕,衣衫淩亂,撕裂的衣襟隨著水波飄浮在水中。
顧昭僵了一僵,眼中痛色閃過,他疾步上前,從寒水中抱起沈倚風,看見她腕間腰上的鐵鏈,眸裏燃起怒色,似是幽冥業火,足以焚滅一切,指尖輕點,那鐵鏈似水一般融化,“倚風,你醒醒……”他輕輕地晃著她,撥開黏在她兩頰的墨發,低低地喚著。沈倚風仍是安靜的靠在他懷中,長睫闔下,沒有絲毫的生氣。
顧昭死死攥住了拳,強行平複了心中的驚痛與殺意,他扯下身上的大氅,緊緊地包裹住了沈倚風。大步走了出去。
這幾日,他一直在同湛隅交涉,盡管毫無證據,直覺之中還是覺得沈倚風是被他擄去。沈倚風想回凡界,在血夜之時借助冥記的力量他是知曉的,現下離血夜還有兩個月,她身上又有傷尚未痊愈,能去哪裏?
湛隅倒是毫不猶豫地承認了沈倚風的事,臉上一片狠色與恨意。他也不耐再磨下去:“告訴我她的地方,條件你出。”湛隅冷冷閑閑地笑著,沒有絲毫要與他交易的意思。“她做的罪孽,你倒也嚐嚐這痛苦滋味!”
“……你以為你真的還在意被她所害麼?此時此刻,還要自欺欺人麼湛堂主。”顧昭麵上無絲毫風雲之變,話語一如既往的淩厲。
“你不也一樣!?你無須過問這些,還是擔心擔心那個女人吧!”湛隅麵上湧起怒色,聲音僵硬地吼道,他隨即又深吸一口氣,擺出一貫的閑閑笑意:“不過若殿下將所有勢力撤出冥界後,我定會如實相告。殿下不妨自己細細思索。”說罷,水藍發絲一揚,轉身欲走。
他陰沉下臉色,卻道,“我答應。”湛隅驚愕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冷冷笑出:“殿下還真是要美人不要江山,那我便等著殿下,何時勢力撤出,我自會相告。”
顧昭反倒平靜下了麵色,沉靜若水,轉身輕鬆吩咐身旁侍屬。既然如此,他不妨陪著做一場戲,暗中出動所有勢力,定將冥界翻天覆地,也要找到她。至於湛隅那番話……他譏諷地笑了笑,此人詭詐,是決計不會說出的。他既喜愛權謀爭鬥,那便索性陪他玩個徹底,蟄伏多年的暗藏勢力,也該現一現世了。
懷中的人動了一動,打斷了他的思緒,顧昭望向懷中的人,她輕輕顫了顫睫,隨即緩緩睜開了血絲遍布的眸子。
“隱王?”沈倚風隱隱約約覺得自己靠在溫暖的衣襟上,淡淡的貴雅香氣,寧靜了她的心神,睜開眸子,便跌入了一雙墨玉黑沉的眸子裏,看得她怔然,恍惚失神。
“你醒了。”顧昭眼中迅速掠過欣喜,點染開了一片笑意。“我……”她又張了唇,卻發現喉嚨嘶啞,還泛著濃濃的血腥味,身上的傷痕已被處理過,特製的藥膏塗抹,減輕了灼辣的疼痛。
閉了閉眼,她又霍然直起身子坐了起來,便要推開顧昭下榻穿衣。“你還嫌傷得不夠麼?”哪知她傷勢重重,經脈還未來得及疏通,力道柔柔地哪能推得開顧昭,“放開我!”沈倚風仿佛被攝了心神一般,露出一派驚慌焦慮之色,一貫冷冷淡然的笑意已消失不剩,拚進了力氣要逃開。
“血夜已過數日。”顧昭垂下了眼簾,淡淡道。
“……”沈倚風瞬間僵住了身子,眼睛散去了生氣,沉寂如一灣死水,死死地盯住了前方的窗欞。“我說過,你莫想逃開我。”他感受到懷裏人的僵硬,自嘲地笑了一聲。“你有什麼資格……左右我?水牢之中,我步步都已設計好,你又何必定要幹擾!”沈倚風靜默地閉上了眼,一陣子後,喑啞的嗓音卻吼道。
“……我既然認定了你,我自問什麼手段都可以使出。”顧昭神色褪去了欣喜,仍是那般清貴疏冷的模樣。
沈倚風忽的轉頭,利刃似的眼神射向他,而後,原本應該殺氣四溢的麵容,卻閉了眸子。“絕情丹,我吃下去了。之後還是損了一半的功力,偏生我又不知怎麼沉入一個夢境,想逃離這種陰謀權鬥,不過就是如此……”方才的怒恨一時之間已是消失無蹤。
“你怎知與我一起便不能脫開鬥爭?”顧昭突然閑閑地笑了起來,微挑著眉望向她問道。“隱王有這般興趣來冥界蓄勢,也不過是為了將來奪位之時能增添幾分把握罷?”沈倚風放鬆了身子,微微挪移,遠離了他的懷中。
“你竟然會說出來……倒也真是一心想要離開了。”他好似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將錦被往上扯了一扯。
“也罷,你好好休養,經脈被封,你武力又受損,暫時是解不開了……我總算不用費神盯住你了。”顧昭頗有些得色勾了唇角,扶她躺好之後,便出了房門。
“隱王殿下,你可真他媽的有病啊。”她盯著他遠去的身影,內心簡直是一團混亂,絲毫不能理解這段緣分是怎麼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