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苑,你……今日還是走吧,我不想與你動手。”她垂了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無奈。
“怎可能,今日這些人都被殺……我若回去必定會死,倚風,我……”地上原本已死去的黑衣人突然躍起,刀鋒淩厲落下,距沈倚風不過半步的距離,她方才把劍放下了,如今隻得運氣劃出屏障,無奈刀鋒還是劃破了黑衣,力道已經讓她覺得有血瞬間湧出。她眉目一冷,五指伸出,擱在那人喉嚨處,用力一收便結果了他。
明苑看的目瞪口呆,半晌睜著眼說不出話來,她愣愣地看著沈倚風冷然的眉眼,手中卻抓緊了刀柄。
“嗬,湛隅意不在此,你我若互相殺伐……”沈倚風閉了眼,扭頭:“阿苑,你……快些走罷,我怕我控製不住自己。”
“我不能!我早被種了蠱……”
“你想與我動手?”沈倚風睜了眸子,眼底情緒糾纏,她苦笑了一聲,終於明白情義惑人,早些時候,即便是再親密的人,於自己有害時也會幹脆利落地手起刀落。
“我……”明苑張了張唇,想起出來時堂主陰沉如蛇般的笑聲,體內遊移著的蠱蟲,突然閃過狠色,拔起刀便砍了過去。沈倚風眯了眯眼,閉了眸,抬手擋去。
刀鋒沒入血肉的聲音,明苑睜著眸倒了下去,胸前的窟窿血流如注。
沈倚風默默地看著身上猙獰的血痕,悲涼的閉上了眼,心底的情緒酸澀難熬。
默然了許久,她沒有再回頭,望著前方的雨夜陰霾中走去。
她憑著記憶想找到以往居住的亭閣,卻感到一陣陣暈眩,傷痕所流下的鮮血已經滴了一路,被滂沱雨幕衝散不見。
“這麼點小傷,怎麼會……”她疑惑的看了看身上的傷口,卻發現血肉泛黑,即使是大雨不停,也能看出那猙獰的色彩。
“下毒了……這是……南碧烏?”她仔細分辨了一陣,這南碧烏是天下奇毒,凡中此毒者,感不到任何疼痛,與普通傷口無異,隻是待血肉發黑時,便是回天乏力之時了。
她咬著牙,將劍拔出,把那塊烏黑的肉挖去,冷汗合著雨水滑落,她悶哼,牙齒拽下一截袖袍,捆綁住傷口。
她凝神注視了一陣子,忽的抬掌,將那銀白印上傷口,運功化毒。無奈這毒效擴散的實在太快,她腦中渾噩,渾身冰冷。
沈倚風無奈的歎了口氣,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腳步虛浮踉蹌,她死死地咬著牙,拖著步子向那片竹林走去。
“今生從未有此狼狽之時。”她噗地又吐出一口黑紅的血,驀地想起與青世一戰留下的內傷外傷根本未愈,隻不過是調養了兩日,便又中毒。她閉目思索了一會兒,待睜開眼時,竟然運了輕功,拖著沉重的身軀半分半跑地走去,一路的鮮血蜿蜒,雨水也衝不開腥濃。
強撐著走了許久,終是見了庭院,她踉蹌著跑了進去,再也撐不住,暈倒在地。
一旁的不遠處,一雙黑亮冷徹的眸子閃動過翻滾複雜的情緒,歎息了一聲,向前走去。
再蘇醒至極,竟然發覺自己躺在榻上,這時大雨早已停歇,暖風微蕩,露水的痕跡早已消失。
“姑娘醒了?”一道清朗的男聲傳來。
“你是……?”沈倚風微微吃力的支起上身,胸口一陣悶疼,忍不住咳嗽起來,嘴角又出現點點猩紅。她垂了眸,發覺一身髒汙血衣已經被換下。
“你內傷外傷都十分之重,切莫起身。”那男人見狀急步走過來,說道。
“謝公子救命之恩。”她蒼白著臉,勉強地勾唇笑道,雨夜一番經曆,幾乎耗盡了她的心神。
“姑娘莫言謝了,快些躺好罷。在下方琮。”那男人俊雅一笑。“還請姑娘寬恕在下不請自入之事。”
“方公子哪裏的話,是我應該謝你救命之恩。”
沈倚風細細打量起他的容顏,是個極為俊美的男人,且氣質俊雅淡漠,實是極為出色,更勝湛隅。這是……這樣清冷的人,如何會救她?
“說起來,姑娘住在此處?”方琮打量了周圍一番,笑言道。“這一處宅子是我數年前的居所,由於一些事便居於別地。”沈倚風微勾唇。
方琮怔了一下,隨即看了看四周的牆壁,顯然已有蜘蛛結網的痕跡。
“方公子,如今大雨已停,我的傷也無甚大礙,便不叨擾公子了,他日有緣相遇,必應重謝!”沈倚風心神不安,雖感激他,卻也並不想同人相處,便開口道。
“在下不過是江湖遊醫,平日裏雲遊四方無定居之地,恰遇姑娘,在下既為醫者,怎能眼看傷病不顧?”方琮溫雅地笑了笑,隨即微皺了眉:“姑娘這傷委實太重,若不好好調理,定有性命之憂。即便草草治好,日後也會落下寒疾,冷雨雪日之時,便會疼痛難忍。”
“這怎麼……”沈倚風眸中掠過慌張,然後麵對盛情難卻,又不曉如何拒絕。
“姑娘若過意不去,那便在痊愈之後送在下一副庭院中的字畫便是,隻是這傷,定是要治的。”方琮看了她一眼,輕言。
“……如此,謝公子好意……”沈倚風有些訥訥地頷了首。
夜辰星現,璀璨冷曜。
沈倚風臥在榻上,思來想去無法入睡。這個方琮,實是蹊蹺。那般大雨,此處偏僻,即便是雲遊四方也不會在夜雨森寒之時來到這裏,“許是我多心……”她輕輕闔上了眸,這個人若有什麼問題,絕不簡單,還是細觀後再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