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幾壇酒,青夷王莫跟本王客氣,待會兒叫酒官那配上幾壇送你府裏便是。”沈倚風勾了勾唇,纖長的手指執起筷,夾起那泉蕊豆腐,對顧昭道:“青夷王嚐嚐這豆腐,是用泉梧山甘冽清涼的泉水製成,白若純玉,入口淡卻醇,極好的。”她笑著說了幾句,便又執起酒壺。
“王上對酆都之物似是極為喜愛。”顧昭似是感到有趣。
“公事多,也便多走了幾趟。”沈倚風雖讚著,卻用得不多,隻顧著麵前的千年醉,一壺一壺喝的極暢快。
“王上莫喝多,酒過傷神。”“無妨,今日正巧你來了,本王也無需傳旨了,本王同人界的九鳳堂做了筆交易,報酬,是妖界珍寶九幽,倒想問問青夷王的意見。”
說罷又忍不住似的喝了一盅,顧昭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也執起壺杯,摩挲著,垂了長長的睫,靜默不語。半晌笑道:“王上與這等人也要小心些行事,凡人心機,實是防不勝防!”
“那人,瞧著像鮫人呢。”沈倚風回憶著那水藍的發,神色有些凝重,“東海鮫人……”顧昭喃喃,唇角笑意似幽重森森中的飄渺晨霧,無可捉摸。
“既然青夷王不反對,那本王也就小心著些罷了。”酒意已熏染了麵頰,暈若紅霞,眼眸迷迷蒙蒙,卻仍是執杯飲著,顧昭漫不經心地看過去,觸到她迷蒙柔婉的神色,不由得怔了怔神,隨即笑道:“王上喝得過了,王上應注意身子,臣先行告退了。”“
青夷王要走麼?竹韻,替本王送送青夷王。”她似乎有些不勝酒力,身子不穩,臉色酡紅,“……臣告退。”顧昭看著她的模樣,略一著眼,轉開了頭,溫雅有禮地躬身退下。
沈倚風臉上的熱度漸漸冰凍,她眯了眼,冰涼的白玉杯靠上臉頰,冰卻舒適,又覺得不快,拋了輩子,拿起酒壺痛飲了一壺到底。“不醉又怎麼快些讓你告退呢。”
她無溫地笑了笑,眼神清明,隨即也慢慢地享用起精致的小菜,饒是她千杯不醉的酒量,空腹飲下數瓶,也聚了醉意在心。
抽了那信,她用手指摩挲著,隨即又叫了影子來:“給本王暗中盯著,定叫那幽淬王不能守諾,而後……這個青蕪……讓那麵接應的人按形勢行事,定要讓那湛隅的勢力不可繼續擴大發展,否則對我冥界實是危險,至於那青蕪,若不必要除去,便留下罷。”她指尖輕劃過那名字,搖頭笑道:“紅顏禍水。”
晴日朗朗,和煦日光,街市喧騰熱鬧,叫賣聲不斷,商貨琳琅,目不暇接,一派繁華歡愉的景象,像是一張溫柔繾綣的網,覆住了天下,此後再也沒有貧苦哀疾。
一個白衣女子卻拖著長長的血跡,炎熱中冷汗涔涔,腰間玉佩鐫刻美好,玉質極佳,日光下似一潭碧波粼粼,流動著滿目的靈氣。她的衣衫早已汙濁不堪,長發披散,渾身已是血跡斑斑,一雙鞋子磨損得不成樣子,走動之間隻可看見血紅色在鞋中滾動著,那女子仍不自知,沒有痛感一般的往前行走,細看眉目靈秀,那雙眸子卻浸在沉沉死氣中,沒有半點波瀾暖色。
“什麼人,快走快走,晦氣!”一旁的擺攤人厭砸了自己的生意。惡地挪了挪自己的攤位,皺眉看著這莫名其妙的肮髒女人,捂著鼻子嗬斥道。眾人也被這女子吸引了目光,隻是避之不及,唯恐她
“這人也真是,這麼一身打扮出現在這兒,官府竟是不管不問麼?瞧瞧這模樣,哎喲一股子腥味,真是……”“是啊是啊,這女人可得仔細點兒查著,瞅瞅這一身血,別是什麼強盜的……”“其實這挺可憐,孤苦伶仃一個人還受著傷,嘖嘖嘖……”
議論聲和鄙夷、憐憫的神色讓女子驀地抬起了頭,那雙眼睛麻木的轉了轉,像是忽的恢複了神智,她走到一間茶館麵前,啞著嗓子掏出些碎銀:“小二哥,敢問此地是何處?”
“喲,姑娘,你這一身……”小二原本看到銀子喜笑顏開,抬眼卻看到滿身血汙,餘光見幾個客人扔下銀子便捂著鼻子走了,登時為難了。
“……請幫我倒些水,我即刻離開。”“這兒,是卞城,姑娘你也快去買身衣裳吧,前麵不遠出向右拐個彎兒便是。”
女子掩著唇咳了咳,聽著那小二所指的方向去買了身粗布衣裳,抬腳便進了客棧。
她找來了熱水,從包裹裏翻出金瘡藥,將身上殘損的破布一一撕開,緊咬著唇,嘴唇上的碎皮溢出血珠,蒼白著臉色,手下微微動作,結痂的傷口便滲出血來,將身上血汙擦洗幹淨,又塗上了金瘡藥。
費了許多時刻,才處理了一身的傷,她瞄了瞄桌子上,發現還有茶盞和點心,是新鮮的,便疾步過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木質的窗發出吱嘎聲,她神色一凜,轉頭看去,手中已迅速地握住了劍。
“姑娘,別來無恙否。”一聲低沉的男聲飄來,讓她的麵色登時又白了幾分。“你們……究竟還要什麼!我絕非軟弱之人,今日你們若是貪心過多,我不介意同歸於盡!”女人抹了抹唇邊的碎屑,神色冰冷起來,強按下身心的疲勞和恐懼,厲聲喝道。
“姑娘倒是好心氣,為了護著這封信,躲開了我們幾千裏的追殺,就算遇上了也以一人之力殺了我們不少人,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男子低低笑了一聲,眸子閃了閃,劈手點了女人的穴。
“名字?”“……”“嗯?”那人加重了聲音。“……青蕪。”
男人笑了笑,掩在風貌下的笑容冰冷,“區區一封信,居然讓你拖了這麼久,真是好本事。”
青蕪不說話,沉默地看著地上。
後來的相處中,湛隅發現,青蕪是個極為特別的女人,一身武技高超,且腦子也很好用,轉的很快,十分聰慧,性格倒也不讓人厭惡,淡淡的,很別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