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幾轉,夏逝冬來。
嚴冬臘月,漫天彌漫的飛雪,掩人行蹤。金邊滾嵌的靴子踩在綿雲般輕的雪地上,初顯一個淺淺的腳印。
紅梅綻現枝頭,瑟瑟風中。湖麵上一派霧色迷茫,靜默吞噬了蒼茫天地。
腳步落下的咯吱聲,恍恍惚惚,冷風衝進了血液裏,緩緩的散開,全身的血與熱仿若凝固。步子突然虛浮踉蹌了起來,無力的恐懼感攫住了心窩最不堪重擊的那一處。
“洛兒,這寒冬臘月的,你心情再不舒適,也不可委屈自己的身子。”低沉清冷的嗓音襯著這雪色,顫動了她心中的弦,她抬起滿臉淚痕,睜著迷茫的眸子望著他。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她怔然地看著,一口咬了上去,用力得口裏遍布著血腥衝鼻。
“你還來找我?還來管我?是不是還覺傷的我不夠,我是應當從這裏跳下去以死結束了你才滿意是嗎!”洛清惜嘶聲道,唇邊豔色的血,襯著蒼白的臉色。
“.....洛兒,你......”
“怎麼,殺了我爹娘,卻獨獨留下了我!還有我的妹妹啊!怎麼說,是該謝謝您麼,還留下了我妹妹!整日送來上好的衣食......惺惺作態個什麼勁......就不是想讓我死嗎?直說不好嗎?”她咳嗽著大笑起來,最後眸光漸漸地散了,唇微微張合,語聲喃喃的,明顯帶上了淚腔,已經是一個眼神都不想施舍給他。
他一把撈住她的身子,緊緊地攬著,心中的悲意與無法言說的陷局讓他沉默,手臂卻越收越緊。
洛清惜的下頜搭在他的肩上,睜著無神空洞的眸,直直的望著前方。
“你怎麼不去死呢。”
“你若喜歡唐緋,光明正大地娶進府,我一妖邪之身,配不上你們此等才傑,受不起你的糾纏,放過我吧。”洛清惜低低地說道,手臂緩緩支起,用力地在兩人之間隔開距離。
“洛兒,我對她能有什麼?”他毫不費力地一把拉回她,有些惱怒地問道。
“與我無關,你愛不愛她,娶不娶她,與我又有什麼呢?我隻求你讓我去死了好不好.......”
“你一定要如此......誤會麼?”東逸殊放開她,眉眼低沉,看著鮮血淋漓的牙痕,卻似剜了他的心口一樣疼。
“誤會?東逸殊,誤會也好不誤會也罷,你我此生緣盡,這塊玉佩。”她笑了笑,掏出一塊盈綠的玉佩,陽光之下化為讖粉,流沙似的從她掌心謝落,宛若以往的柔戀,緩緩奔流出她的記憶,隨著寒風飛散於空中。
“你說它演三生,如今它已渺茫無存,我們之間,再無三生再無戀。”玉粉化盡,隻餘一串紫色繩索,她輕輕地握了一下,張開五指,棄於雪地,轉身,遠行。
那繩索輕飄飄地墜落到了地上,不一會兒便被大雪埋葬了。
東逸殊看著她,那抹冷香漸行漸遠,直到唯餘一點蒼茫,消失在天涯盡頭。
“東公子請三思,在下不敢妄自下手。”一遍的江湖術士謹慎的捏著銀針,沉聲問道。
東逸殊漠然靜立,斂了目光長睫垂下。
那日她決絕離去的身影仍然近若咫尺,孤絕的蒼寂,謝了他心中的繁華璀璨。
眼睜睜看著那身影一點一點地拖著步子,痛得已經無言,她不信他。重重證據矛頭都指向他,讓他恍惚間懷疑究竟是不是自己長夢未醒之時犯下的罪孽。
她一點一點地抽離了他的生命,那種緩緩逝出心中的感覺,勝過世間一切痛楚折磨。而無可奈何,看著自己的心留下斑駁的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