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遠沒想到陳克其實已經想的這麼多,他思忖了片刻才道:“但是你也不能坐視不理,我覺得這不合適。”
陳克問:“望山兄,黨內的關鍵文件都有抄件給你送來。李潤石同誌寫的那個報告你看過吧?”
“那個我到看了,那同誌真的是了不起。”尚遠答道。
陳克笑道:“既然你已經看了,東南亞現在處於一個爭權奪利的階段。咱們人民黨在這個階段的經驗很不充足,而且就算是黨內的那些野心家曾經幹的事情,檔次也比他們高。咱們現在不觀察,直接摻乎進去,那算是什麼?”
“但是現在這麼放任自流,隻怕要出不可收拾的事情。”尚遠對此倒是不支持。
“嗬嗬!”陳克有點無奈的笑道,“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我曾經過無數的話,過很多理論,到現在黨內同誌的理論水平估計很多人在辯論的時候都能超過我呢。但是這有什麼用,再討論一個完美無缺的理論,不能和實際聯係的話照樣沒用。真正的現實什麼時候完美過呢?真正的實際與光鮮體麵光芒萬丈有什麼關係?同誌們真的是忘記了革命艱苦麼?”
尚遠這下不吭聲了,這種觀點無法駁斥,上或許可以掉餡餅,但是上掉餡餅帶來的大部分都是悲劇。
陳克本想從椅子上站起身,想了想他心一軟還是坐了回去,“望山兄,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人。我若是看不起人,那就不會給他們任何自由選擇的權力。我很尊重每一個人,所以我認同他們應該有自由選擇的權力。我要真的看不起他們,我用權術或者政府的手段讓他們表麵上都得聽話,我做不到麼?但是我認為中國幾千年的文明積累,又遇到三千年未嚐見的大變門檻上,或者革命能把中國推過這個門檻呢?我真的希望能夠讓中國的人民覺醒,認識到世界的本質,認識到科學以及民主的本質,那麼中國幾千年流過的血,就都有了價值。”
尚遠聽到這些陳克的真心話,忍不住苦笑起來。到了他這個境界,他已經知道這是多麼艱難的事情,如果尚遠年輕的時候曾經有過這等幻想的話,現在他已經明顯放棄了。在這個時候,尚遠也不想再隱瞞什麼,對陳克其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他道:“文青,我問你,若下人都如你一樣,你覺得這下會是一個什麼模樣?”
“望山兄,我就這麼可怕,就這麼討人厭麼?”陳克故意裝出一種受傷害的模樣。
尚遠可不會被陳克的表象給騙了“文青,黨內真正了解你的同誌,你以為有幾個人不怕你的?那些不怕你的同誌,都是那些不相信有絕對正確理論存在的人,都是相信這個世界的真理是相對的,都是真正唯物主義者。”
陳克很準確的抓住了尚遠的本來意思,他問道:“望山兄,你是想咱們現在的社會在思想水平上還是比較低麼?”
“是的,你現在要強行把中國拉到一個空前的高度,我認為很有空中樓閣的感覺。”尚遠答道。
陳克聽完之後大笑起來,“望山兄,你這麼就邏輯不通。從中國的立場來,如果沒有別的國家把錯誤給我們表演一遍,如果沒有別的國家通過自己的渠道開拓了很多全新的領域,我們總不能把中國當成試驗品吧。那麼換一個角度,如果強行把那些東南亞國家給拉進所謂的社會主義階段,你覺得他們就不是空中樓閣了?”
聽完這話,尚遠為之語塞,有時候邏輯這玩意不敢仔細分析,一分析的話,很多邏輯上的前後抵觸就出現了。在尚遠有些愕然的時候,陳克繼續道:“中國和外國在很多地方都有不同,甚至有很多根本性的不同。但是對於人類這種生物來講,實事求是這種態度是一模一樣的。荀子認為,一個人從生到死,最終能夠達到的認識境界或許有不同,但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達成對世界真實的認知。我們不能從一開始就否定他們沒有這種可能性。這麼做的話,我們還不如兩千多年前的老前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