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樣的觀點,鄭文傑心裏頭是有一頂的讚同的。陳克若是想靠北京的這幫兄弟,他早就該派人來聯絡了,根本不會這麼久都不通消息。但是劉永年很明顯不這麼想,也不管孟蜀什麼,劉永年繼續問鄭文傑,“鄭兄,你覺得陳克能贏過北洋軍麼?”
“他肯定贏不了。”鄭文傑傲然道。對於北洋軍的實力,鄭文傑很有信心。這可是用錢砸出來的一支軍隊,官兵的軍餉,武器裝備,平日裏頭的訓練都是最好的。陳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這樣的財力。
劉永年是戶部的人,他其實也同意鄭文傑的觀點,“那陳克的事情肯定會被袁大人知曉。到時候北洋軍前去安徽剿匪,陳克是在劫難逃了?”
“袁大人現在已經知道了陳克的事情,王士珍大人專門派人去過安徽,袁大人怎麼可能不知道呢?”鄭文傑答道,“不過陳克這人運氣實在是太好,或者他拿捏時間未免拿捏的太好。現在這個時候,袁大人對付岑春煊都忙不過來,根本不可能有餘力去對付陳克,安徽還是能逍遙一陣的。”
與會的好歹都是朝廷裏頭的中低級官僚,對於現在的局麵也都有些了解。鄭文傑的話一出,大家紛紛點頭。鄭文傑一直想成為這個“革命組”的領軍人物,見自己的話被大家認同,他立刻繼續分析道:“陳克成親的時候是袁大人幫他提的親。現在岑春煊等人正千方百計的找袁大人的麻煩。除了袁大人貪汙腐化,以及結黨營私的陳詞濫調之外,其實岑春煊也拿不出什麼別的辭。但是陳克這件事若是被曾春煊知道,那可就是一個極大的把柄。在這件事根上,袁大人本沒有辯解的餘地。隻要給坐實了,袁大人就不得不請辭了。”
“那咱們應該幫誰?”劉永年問道。
鄭文傑笑道:“寧幫袁大人,也絕對不能便宜了岑春煊。岑春煊這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若是把持了朝政,我們能有什麼好下場麼?而且袁大人與那些滿人其實完全不是一路的,咱們兄弟不幫袁大人,也絕對不能此時在背後插刀。”
“岑春煊那人雖然沽名釣譽,但是也不至於是個偽君子吧?”劉永年還是有些不信。
鄭文傑斬釘截鐵的道:“大夥若是不信,咱們就先等著看。看這岑春煊到底能搞出什麼花樣來。他若是真的能不搞黨爭,而是單獨拿出一套立憲的製度出來,那就算我鄭文傑識人不明。瞎了眼。”
眾人見鄭文傑如此信誓旦旦,都是愕然。鄭文傑其實對陳克的事情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是當務之急卻不是遠在千裏之外的陳克,而是如何趁現在的時機徹底樹立起在“革命組”內部的地位。既然已經決定有所作為,鄭文傑也幹脆破釜沉舟,“諸位兄弟,現在咱們先不去管陳克的事情,咱們先看這次黨爭的結果再。以後大家每日一聚,把這黨爭的事情給理順看透。我是覺得,這次黨爭,已經決定了朝廷的生死存亡。”
事情的發展果然如鄭文傑所料。岑就任郵傳部尚書的當日,便口頭參劾左侍郎朱寶奎。此時岑春煊頗得慈禧青睞,又有一群“清流”在後背支持。左侍郎朱寶奎隨即被革職。岑春煊接著就直接攻擊奕劻搞假立憲,貪黷成性,引用非人。
奕劻作為宗室重臣,庚子事變之後一直大權在握,慈禧對他也早就有很大不滿。隻是奕劻與袁世凱素為表裏,北洋集團根深葉茂,一時無法輕易動手而已。岑春煊一彈劾奕劻,奕劻就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經岌岌可危,不得不向慈禧提出請退。
“革命組”各個衙門各個派係的人都有,大家彙集情報的效率反而比高層還快。在這些日子的回憶中,大家已經打聽到慈禧甚至醞釀了開缺奕劻的計劃;京津道上又紛紛傳言,將以春煊代世凱為直督。連袁世凱也悻悻然表示,“久有去誌,甚願大謀岑春煊或武進盛宣懷來代”。由此看來,以岑代袁絕非隻是道聽途。
到現在為止,一場人事變動雖然有了極大的眉目,卻還算是在正途上。眾人都知道鄭文傑視岑春煊為偽君子。眾人普遍認為鄭文傑的看法並不正確。然而接下來事情的發展令所有人對鄭文傑刮目相看。
為配合岑春煊的進攻,5月7日,趙啟霖便上折指控段芝貴以1000金於津買歌妓楊翠喜獻之載振,又從津商會王竹林措十萬金作為奕劻的壽禮,因此而由一個道員躍升巡撫。慈禧見後勃然大怒,當即下令撤去段芝貴的署黑龍江巡撫,命醇王載灃與大學士孫家鼐確查此案。“楊翠喜案”成為公眾關注的熱點,也成為北洋勢力與清廉勢力鬥爭的焦點。
這等送禮之事在朝廷的王公大臣裏頭司空見慣,“革命組”裏頭不少人本以為岑春煊會通過奪取地位,頒布立憲法度的方法來奪取朝政的主導權。萬萬沒想到曾春煊居然從一個歌妓身上入手。眾人立刻是大倒胃口。若是這等事也能當作借口,那朝廷裏頭最少得有一半官員丟了烏紗。對這等下三濫的做法,“革命組”裏頭的會員們對岑春煊的看法立刻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