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片沉默中,常恒芳怒吼一聲,“咱們出城和這幫湖北佬拚了!”
“恒芳,稍安勿躁。”柏文蔚連忙勸道。
常恒芳此時也豁出去了,他怒目圓睜,對著柏文蔚喊道:“稍安勿躁什麼?人民黨怎麼贏的?他們要炮沒炮,要槍沒槍。不就是靠近戰麼?讓湖北佬這麼打下去,我們根本就是等死啊。反正都是死,還不如拚死。”
“你拚死有什麼用?現在能帶出去的也就是千把人。能打贏湖北新軍麼?”柏文蔚也來了火氣,“你們拚死了,這安慶誰來守?”
對柏文蔚的話,常恒芳立刻給頂了回去,“安慶就是人民黨給咱們挖的坑。人民黨知道自己守不住安慶,幹脆就把咱們給推出來。滿清全力來打咱們嶽王會,人民黨在後頭看笑話。要我,這安慶根本就不該要,人民黨愛給誰給誰去。不還有光複會麼?咱們就沒必要強出頭。”
“人民黨從一開始就沒準備要安慶,是我一定要占的。”看著同誌們幾乎要喪失理智,陳獨秀終於發話了,同誌們聽到這話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陳獨秀的話雖然是實話,但是沒人原因承認。而陳獨秀也沒有想讓大家反省的意思,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下定決心,而是坐視局麵自然而然的發展下去,那最終的結果就是毫無意義的覆滅。“我覺得隻要占據了安慶,立刻就是風雲突變。現在看,我是大錯特錯。如果不能徹底打敗滿清,占據一兩座城池毫無意義。那隻是讓大家白白送死。諸位參加革命是為了革命成功,而不是為了讓滿清用咱們的人頭嚇唬其他革命黨的同誌。我們撤,往人民黨剛打下的合肥撤。”
陳獨秀的話震驚了眾人,他們萬萬想不到陳獨秀居然能下這麼一個決斷。“大帥,那人民黨能容得下咱們麼?”柏文蔚連忙勸道。
“有什麼容下容不下的。我們起來革命,是為了打倒滿清,建立一個新中華。所謂容下容不下,不過是咱們想吞了人民黨,或者人民黨想吞了咱們。這等黨派之爭甚是沒有意思。諸位同誌,我們嶽王會的宗旨是什麼?”
聽了陳獨秀的提問,嶽王會的幹部們一個個梗著脖子不肯回答。
陳獨秀倒也不繼續逼迫大家,他坦然道:“我們嶽王會的宗旨就是,蓋嶽武穆抵抗遼金,至死不變,吾人須繼其誌,盡力排滿。如果人民黨也是這個宗旨,我們就是聽從人民黨的調遣又如何?”
“大帥,咱們現在危急之中,人民黨根本就沒有救援的打算。”常恒芳依舊不依不饒。
針對這個嶽王會幹部裏麵的普遍認識,陳獨秀問道:“那咱們占據了安慶,春風得意之時,咱們何嚐在乎過人民黨?咱們嶽王會占據了安慶,又為安慶本地的百姓們做過點什麼?百姓從咱們的革命裏頭分到了什麼好處?百姓是吃了咱們一粒米?還是花了咱們一文錢?光咱們用在刁德章和周興臣身上的錢,能讓多少百姓得到好處?可是咱們幹了麼?現在咱們是守城的時候,到街上能見到百姓們麼?同誌們,做人總是得講點道義吧。既然咱們上不能建立中華,下不能拯救百姓,那麼好歹也別讓革命同誌們跟著咱們枉死。”
陳獨秀此時的氣魄壓倒了處於絕望中的嶽王會幹部。特別是陳獨秀提及道義的時候,幹部們都覺得無言以對。嶽王會的建立的基礎之一就是“道義”。與這個時代的其他“革命黨”一樣,嶽王會既無全麵革命理念,也無具體的革命方法。他們感受到了中國的悲慘,然後把一腔怨氣全部對準了滿清政府。但是這種處於正義的激情在現實中隻能靠中國傳統中的“道義”與“江湖義氣”來維持。而會黨們無疑是靠不住的,而陳獨秀親自批判了嶽王會自持的“道義”。對於這些革命黨人來,沒有什麼比這種否定更加釜底抽薪。
見眾人都不吭聲,陳獨秀繼續道:“大家埋怨人民黨是埋怨錯了人,當時急不可耐的一定要把安慶奪到手的就是我這個大帥。若是同誌們覺得我現在還是大帥,那就聽我的命令,現在咱們就往合肥撤。隻要能保住咱們的骨幹,嶽王會定然有卷土重來的一。”
幹部們其實都知道現在如果不撤,等湖北新軍的步兵出動,那想撤也來不及了。而且現在他們能夠投奔的也隻有人民黨一家而已。但是這一個多月來,因為占據了安慶,嶽王會養成了驕橫的心態,大家覺得人民黨再厲害,嶽王會一句話,人民黨照樣乖乖的把安慶城給交出來。雖然大家都知道這麼想不對,但是嶽王會的眾人卻在心裏麵形成了這個概念。此時被湖北新軍給攆出安慶,灰溜溜的投靠人民黨去,眾人的心理都是無法接受。
陳獨秀也不管那麼多了,他開始發號施令,“如果沒人有什麼意見,咱們現在就開始撤退。恒芳,你讓各個陣地上的同誌都撤出來。柏統領,你現在帶人去銀庫,把所有的金銀都給帶上。德寬,你去把糧庫裏麵的糧食能帶多少就帶多少。得夠咱們一路上吃到合肥的。至於會黨,告訴他們散了。想走的,就讓他們走,願意跟咱們走的,給他們清楚,這次跟咱們走,沒有糧餉。”
“那炮和機槍呢?”常恒芳怒氣衝衝的問道。
“就留給湖北新軍,讓他們搶去。若沒有這些東西讓他們搶,隻怕會被新軍也不會讓咱們這麼輕易的走。”
眾人站在原地,都想提出反對的意見。但是麵對留在城裏頭就注定滅亡的未來,誰也提不出更好的辦法。過了好一陣,常恒芳才怒氣衝衝的應道:“我現在就去收攏部隊。”完他氣衝衝的出門去了。
“大帥……”柏文蔚想上前繼續勸幾句。
“柏統領,咱們能否在安慶全身而退還是兩可的事情,在路上若是被湖北新軍追上,那就是一場血戰。把錢帶好,如果咱們能到了合肥,這就是咱們嶽王會重新複興的本錢。”
聽到陳獨秀並沒有放棄革命,柏文蔚終於放了心。“大帥,我路上一定能把咱們的軍資守衛好。”
“德寬,你也去吧。”陳獨秀對呆立在原地的石德寬道。
“大帥……”
“現在就去,德寬,如果沒有糧食咱們難道沿途當土匪搶糧麼?”陳獨秀不容質疑的道。
“是。”石德寬服從了陳獨秀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