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一蓑煙雨渡滄海(1 / 1)

靜水流深,滄笙踏歌;三生陰晴圓缺,一朝悲歡離合。

白衣勝雪,黑發如墨。好似浮嵐漸起,陰雲漸聚。他總是這個樣子,這個背影,淡看聚散,如一滴墨滴入清水更加淡然。

“蕭子末,”我輕喚。

他回首,驀然詫異。我亦如此。

他手中的竟是一朵茉莉,我還記得他曾說花草皆卑卑不足道,如今這是怎麼了?

我以為,當我回憶當初的芊綿之景時,縱使世間皆物是人非,他也不會變。

亦或者,我不曾了解他,同樣看不透他的風淡雲輕。

他緩步走向我,我卻猛地一恍,狠狠地將他往後一推。

“你不是蕭子末!”

他竟踉蹌一下,跌坐在地,哭了起來。

我望見山後聞聲尋來一位中年婦女。我認得她,她是蕭子末的奶娘,幾十年如一日的悉心照顧他。

汐娘像哄小孩子一樣輕拍著他的背,嘴中好似還在哼著什麼童謠,我不禁喚道:

“汐娘。”

“霜染?”

我不禁舒了一口氣,總歸是有人沒有變。

山中雲霧縹緲,且正值秋天,是一片層林盡染,疊翠流金。

“如此,他是智力退化了?”

“正是,霜染姑娘。”

“蕭子末自幼生長在這裏,充耳不聞窗外事。並且當時風雨晦瞑,愁雲慘淡。他為何要渡船去遠處的陌央國?”

汐娘的臉上有些許的局促,半晌才說:

“這是蕭夫人的遺願,我心有不舍卻也隨他去了。”

“什麼遺願?”我步步緊逼。

但正在這時,我感到衣角的拉扯,往下方一瞥,一雙清澈的眼睛就映入眼簾。

他手中還拿著那朵茉莉,沒有半分枯萎之意。

他站起身,又弓下腰,我感到他發絲在我臉頰上輕輕摩擦,不禁分神。

等我回過神時,蕭子末正一臉自豪地望著我。我往頭上一摸,便是茉莉花瓣絲滑的觸感。

汐娘趁這時悄然退出。

我盯著她的背影,疑惑著,汐娘究竟在隱藏什麼事?

“曉來誰染霜林醉,盡是離人淚。”

對岸好像傳來離歌,如一片雲裏霧裏透過一束陽光,好像很遠,但我卻能清晰感到那傳來的溫度。

“汐娘,明天卯時我要帶蕭子末走。”

正在岸邊洗衣服的汐娘微微轉頭,又立刻別過臉。

“去吧。”

我雖是看清了她臉上的驚異與不舍,卻也沒說什麼。

我摘下一朵梔子花,走進房間。看見蕭子末正倚在窗邊,好像在聽那歌聲,如癡如醉,連眼前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子末,”我輕喚他。

他困惑地轉頭,看見我手中的梔子花竟是一喜。

“子末,跟我走吧。”

他雖是不解,卻也點了點頭。

我轉身正要離開,卻又回頭,將梔子花放在他手中。

“告訴我,為什麼看到梔子花這麼高興?”

“她最喜歡梔子花。”他低下頭把玩著梔子花,嘴角綻放了一絲笑意。

我心底卻泛上一絲苦澀。

那個“她”卻不是我。

次日卯時,南煙四起,浮嵐仍有。

蕭子末站在岸邊,含情脈脈的望著遠方,那一刻,我真以為他還是原來的他。

“子末,走罷。”

我喚他,卻望見他看向山間的屋子。

我順著他的目光也看過去,汐娘正站在那屋前,手中似乎拿著封信箋。

我收回目光,轉向蕭子末。

“我去罷。”

我下了船,緩步走去。

“霜染姑娘,這,是給你的。”

我接過信箋,其上還存著些餘溫。

我們隨船漸行漸遠,漸漸淡出了汐娘的視線。

我們卻看不見,她淚眼娑娑,卻隻流下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