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趁裴無咎還沒回來,強迫父皇更改詔書呢?

“之前新皇已經從北邊返回,此時已到城外,半個時辰之內,新皇即可即位。”坐了半天,建昭帝已經疲憊,他打了個嗬欠,趁著袖子遮擋,將半枚丹藥送進了嘴裏。

現在知道這是要命的丹丸,建昭帝心中恨之入骨,可惜,他已經離不開了,隻能每日盡量減少用量,也不敢像以前那樣一口就吃掉三五顆。裴琅並不知道他減少了用量,道士們還是按照以前的習慣供奉,現在他的手裏已經攢下了很多,暫時不會受製於人。

即便如此,建昭帝也沒打算繼續坐在皇位上。

他深知自己的身體已經垮了,即便坐著皇位,也是徒有其名,更何況還要冒著亡國的風險。

事到如今,想想裴無咎出生時的高僧批命,再想想今日結局,建昭帝竟然有種詭異的大石落地的安心感,預言終於成實,擔心了二十年的事情終於發生。

唯一的好處就是,他和裴琰、裴琅,總算是保下了性命,沒有像他剛開始擔憂的那樣屍骨無存。

他看了看下麵,太子——不,應該已經是廢太子了——裴琰不在,裴琅則是雙目呆滯,額角青筋暴起。

即便他知道那丹丸是裴琅做了手腳,可麵對自幼長在膝下的兒子,建昭帝還是心軟了,他知道每一個兒子都想坐上皇位,可皇位隻有一個,隻有最優秀的那個能如願以償。

幸好,他知道,裴無咎會給他們留下性命和尊榮。

“阿琅——”剛想開口勸戒幾句,裴琅身子一顫,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言不發,轉身就走,他腳步極快,大踏步出了殿門,轉眼就消失在眾人麵前。

此時,城門大開,裴無咎騎馬進了城。

他一身玄衣,身上似乎還帶著征戰沙場的鐵血氣息,隻有看向身邊的王妃時,眸光能溫柔上一瞬。

薛筱筱騎馬跟在他的身邊,身後是萬名將士,都是戰場上的英雄。更有十幾萬大軍留在城外,他們會一直駐守在那裏,一直到裴無咎正式登基。

赤紅的宮牆外,站著一個人。

他穿著玉白錦袍,手裏提著一把長劍,往日總是蘊著三分笑意的桃花眼帶上了狠厲。

長劍抬起,直指薛筱筱。

薛筱筱目光平靜地看著他,清澈的杏眸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劍尖顫了顫,移向了裴無咎。

“一直想和無咎打一場,趁著無咎尚未即位,你我還是兄弟,就痛痛快快地較量一番吧。刀劍無眼,生死不論。”

裴琅的聲音悲涼,他做過太多的事情,炸毀雪龍山毀掉裴無咎的火蓮,一路劫殺薛筱筱險些害了她的性命,不管是哪一樁,等裴無咎登基之後,翻出舊賬,他都是必死無疑。

倒不如就死在裴無咎的劍下,還能落個痛快。

也許,他也有那麼一絲贏的可能性,隻要逮住機會痛下殺手,沒了裴無咎,能繼承大統的,還是隻有他。

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場生死對決。

裴無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在裴琅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裴無咎抽出了身後侍衛的長劍,“好,如你所願。”

薛筱筱的手指勾起,隨時準備著拿出小弩,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上的兩個人,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夾雜在道道如雪練般的劍影中,幾乎看不真切。

突然,畫麵靜止。

裴琅手中長劍“當啷——”落地,他按著右肩,退了幾步,鮮血從手指間滲出,一滴一滴落在青石地麵上,洇開朵朵鮮紅的花。

“既然受了傷,右手無法活動,以後就好好將養吧。”裴無咎的目光在他肩上停了一瞬,隨手將帶血的長劍拋給侍衛。

裴琅驀然睜大了眼睛,裴無咎這是什麼意思?給他留下性命?他還能活著?做一個閑散王爺?

他怔愣地望了過去。

陽光和煦,照在那兩道背影上。

一個高大挺拔,一個嬌俏柔軟,他們牽著手,仿佛握住了陽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