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是從一品,隻差一步就要坐上內閣首輔的位置,未及弱冠有此成就的放眼整部史書也隻他一人,他本是注定要載入史冊的人。
皇帝這樣就是貶了他,還將他調離了京城。
陸澤之是皇帝最信任的人,雖然年紀輕輕,說他是朝中肱骨也不為過,皇帝突然做出這般旨意,其中的用意誰也不明白。
下朝時大臣們皆在悄悄打量陸宴的臉色,倒是和平常無二,事不關己一般匆匆走了。朝堂上的諸位皆是人精,心術城府更是一個比一個深,可真是碰到他這樣的,倒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陸宴下朝回家的路上,途經西市。此時正是一天最熱鬧的時候,推著車的小販吆喝著,寬闊的街兩旁是各式店鋪,店外的旌旗招牌在風裏飄著,大門前人來人往。
少年掀開馬車的窗簾,怔怔的望著車外的人間繁華。和煦的春光從外傾瀉,灑在他的麵龐上,看著像是玉般的質地。
“這是到哪了?”他問車夫。
“大人,這是西市,前邊就是最有名的半步多酒樓,那兒的桃花釀,嘿,可是一絕。”車夫是個中年,聲音聽著很是爽朗。
馬車中的人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道:“去酒樓吧”。
陸宴買了壺桃花釀,酒樓裏人聲鼎沸。半步多酒樓最有名的桃花釀,隻在春季有賣,不少人等了一年,心心念念都是這一壺清酒。
買酒時聽見幾人大聲聊天笑鬧:“給隋珠公主治病的道士能續命……”
陸宴微微皺了眉,正欲再聽下去,小二已經打好了酒,他接了酒付了錢便走了。
門外,人群熙熙攘攘,臉上皆洋溢著快樂的微笑。
他忽然想起今日禦書房中,皇帝問他的話:“澤之,你讀書做官是為何?”
他說,為天地立心,為萬民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皇帝又問:“為何不願娶妻成家?”
他隻說:“臣的家,就是大隋,臣所愛,便是大隋的江山。”
陸宴拎著桃花釀,緩步走進府中。
那個春天明媚溫暖,那天是春天的第一個晴天,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黑黑的瓦下是灰白的牆,高高的牆後是湛藍的天,微微翹起的屋簷上坐了一個黃衣的姑娘。
姑娘是生麵孔,卻有他熟悉的笑,明眸皓齒,笑的動人心魄。
他望著那笑容,感覺一下子輕鬆起來。
“吾家窮極陋極,此梁上君子當是不知耳”
“殿下你瞧,這裏能看見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薑頑輕輕哼著歌,“楊柳兒青,放空中……”
已是古稀之年的陸宴回首這一生,他最重要日子不是他做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是他載入史冊,百國聞名,而是在一個晴朗的日子,他贈與一個姑娘一壺桃花釀,那個姑娘給了他一片春天。
那個姑娘她總是笑著,總是纏著他,聒噪的問著許多問題,裝著老成的樣子,內心仍然單純。
“殿下,春天到了,你可喜好喝酒,城裏酒肆裏的桃花釀可是一絕。”
——“不太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