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將入夜,沐浴、更衣,容子奕麵上一派沉靜,默默地跟從月白的一切安排。一切同昨日一模一樣,仿佛昨天憑空消失了,今天才是昨天一般。
於浩然望住容子奕,心中忽然又起波瀾。較之昨日僵硬的體態,容子奕今日的形容要放鬆從容的多,想來昨日不過是假扮緊張好騙自己篤信十五召幸是真罷了。
於浩然的心突然感覺被什麼揪住一般。從小到大,容子奕皆是以淡然模樣將真實的心意與想法隱藏於天下人麵前,卻從未對他有過半分欺瞞,算來這倒是容子奕頭一回欺瞞於自己。然而這還不是最叫於浩然揪心的——最叫他揪心的是容子奕仿佛,已沒有那麼抗拒召幸一事。
容子奕對自己目前的感覺亦有一樣的察覺,較之以往一想起要被那女王爺召幸就渾身不適夜不能寐恨不能一死了之的心情,如今真真兒要被洗幹淨放床上了卻似乎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了,甚至,沒有感覺。
這也很叫容子奕他自己揪心。
他忽然想起了與景離的初遇。那一夜他其實到底有沒有與景離做些話本子裏寫的叫小姐必須得下嫁於書生的事情?他到現在還弄不分明。但今夜,恐怕他天下第一才子,無論做什麼不做什麼,都須得“下嫁”給這小女王爺了。
呔,如此荒唐的事,終歸還是免不了。
然而隱約間容子奕有一種預感,他預感他與她今夜什麼也不會發生。他如此想著,也如此說了出來。
於浩然聞言一驚,以為容子奕知道了景離召幸自己時使的把戲,不由脫口問道:“你是如何知曉?”
容子奕皺一皺眉,道:“不過預感罷了。我入府日子不短,殿下若真想召幸我,早可成事,何必等到今日?隻恐怕今夜我連殿下的麵亦見不著。”
於浩然鬆一口氣,暗笑自己多慮,容子奕再是如何機智的,也不至於神到無來由地探得此事。於是他順著話頭寬慰道:“若果真如此,倒遂了你心意。”頓一頓,他皺一皺眉,似下了什麼決心般,假意作輕鬆口吻道:“不過,就算不能謀麵,卻未必不會……你可還記得我當時,平白有了身孕,卻也沒見過殿下的麵容。”
容子奕聽於浩然提起此事,以為自己言語不周、傷到於浩然的痛處,亟亟道:“抱歉,我並非有意…”
於浩然擺一擺手打斷他,道:“此事我早已放下,不過隨意調侃罷了,你倒是白白道歉了。”見容子奕似是沒能明白自己的提點,他從月白手中拿過麵遮,親手為容子奕戴上,複道:“我倒望你今夜能看得明明白白,將我那份也看回來才是。”
於浩然此話說的古怪,容子奕雖不能十分了然,卻也大概悟到於浩然是有心提點他些什麼。既是於浩然不能明說的,想必是與那女王爺有關、且有所禁忌之事。
被收拾妥當送到喜床上靜待這一夜的容子奕想著想著不由脖頸一涼,唯有盼望今夜的召幸又因為什麼作罷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