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冥想驚夢(2 / 3)

要想在儲位鬥爭中獲勝,關鍵還是自己有人;即使是奪得皇位,到時候也要有大批的人來輔佐自己。任何一個優秀的事業開創者,平時都必須注意籠絡自己的一批人才,不然靠自己單打獨鬥,是成不了什麼大的氣候的。由於當時各阿哥都已封王建府,有了自己的屬人,所以戴鐸提出要先從本門之中注意發現、提拔並培養人才,以為將來作打算。當然,這點做起來並不是很容易,因為如果自己過分的為本門之人爭權,必然會引起康熙和其他阿哥們的猜忌,弄不好會走上太子胤礽的老路。

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以後,康熙日漸衰老,變得眼花耳背,和李光地商量事情時,兩老頭交流都是采用筆談的方式,把話寫在紙上,怕聲音大了被太監們偷聽。在“**”土崩瓦解,“八王黨”分崩離析,而十四阿哥黨未成氣候之時,“皇四子”集團在戴鐸“挖掘和培養本門人才,壯大本門實力”的建議和精神指導下,已經是初具規模,悄然浮現。

這個小集團以雍親王府的“藩邸舊人”為主,也就是那些胤禛的親戚、屬人或者為雍親王府服務過的人,其中的主要成員包括:戴鐸,原任福建知府,後升道員,康熙末年升至四川布政使;戴錦,戴鐸之兄,經過胤禛的活動,康熙末年楚人河南開歸道;年羹堯,胤禛的大舅子,其妹為胤禛的側福晉,年羹堯是漢軍旗人,在康熙四十八年已就任四川巡撫,五十七年晉升為四川總督,六十年升為川陝總督,勢大權重;魏經國,康熙末年已經是湖廣總督;常賚,鑲白旗人,鎮安將軍瑪奇之子,官居副都統;博爾多,藩邸旗下之人,舉人出身,後官居內閣中書;沈廷正,做過陝西商州知州和甘肅蘭州同知;另外還有傅鼐、馬爾齊哈、沈竹、金昆、諾岷、黃國材、黃炳等人。

光有本府之人是不夠的,胤禛又開始在外麵挖人。譬如禮部侍郎蔡珽,胤禛多次拉攏,但蔡珽都不應命,但胤禛仍舊不死心,後來終於在蔡珽要去任四川巡撫時,前來熱河向康熙辭行,這才由年羹堯的兒子年熙引薦給胤禛,蔡珽見了胤禛後,又向他推薦了左都禦史李紱,後來這兩人在雍正朝都得到重用。

其中有個重要人物,那就是當時的步軍統領、理藩院尚書隆科多,似乎也在康熙末年加入了胤禛的集團。隆科多是國舅佟國維的兒子,佟國維一家本都是支持八阿哥胤禩的(本來以胤禛和佟佳氏的關係,按理應該支持胤禛才是,由此可見胤禩的籠絡能力)。隆科多是在第二次廢太子的時候,取代“**人”托合齊步軍統領的職位的。也許是因為隆科多見胤禩已經沒有希望,大概在儲位戰爭的最後時刻加入了胤禛集團。因為隆科多職位的重要性和敏感性(步軍統領負責京城的安全,掌管京師的衛戍部隊),他的加入對於胤禛集團的意義是顯而易見的。

另外還有一個人物不能遺漏,那就是十三阿哥胤祥。雖然從康熙五十一年到康熙六十一年,胤祥似乎已經在當時的儲位鬥爭中幾近消失,但在所有的阿哥裏麵,胤祥可以說是胤禛最鐵的死黨,這個人雖然在康熙生前沒有給胤禛奪取儲位帶來幫助,但在康熙即位的時候和即位後產生了重要作用,說起胤禛的小集團,不能不提及他。

由此可以看到,胤禛雖然韜光養晦,但其集團的人在康熙末年卻已經掌握了一些重要的職位,在外有總督、巡撫、提督,布於四方;在內有內閣官員、禦史等,如此勢力,雖說不是太大,但也令人不敢輕視。對比其他的阿哥,如三阿哥胤祉勢力太小;八阿哥大都是朝中文官,而十四阿哥隻有部分兵權,並沒有得到朝中的普遍支持。如此考量下來,胤禛集團在綜合實力上顯然處於上風。

不僅如此,康熙晚年對胤禛的好感和重視也是與日俱增,這從康熙和胤禛的來往頻繁度和委派的事務也可以看得出來。胤禛辦事麻利,果敢堅決,這點很得康熙之心。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二廢太子事件中,胤禛負責對原步軍統領托合齊進行審問,一舉端掉“**”的重要人物。

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明十三陵墓群發生被盜事件,康熙得知後命胤祉和胤禛前去調查處理,並讓他們進行祭拜。同年,孝惠皇太後去世,由於康熙病重,皇太後的喪務大都是由胤祉和胤禛兩人在康熙的指示下安排處理。第二年,皇太後的梓宮(即棺材)要安放進順治的地宮時,康熙病重不能前往,也是由胤禛負責整個事務,並在陵前代為宣讀祭文。

康熙六十年正值康熙登基六十年大慶,胤禛被派往關外盛京祖陵大祭。胤禛回來後,又奉命代祭太廟;同年冬至,胤祉代表康熙在圜丘祀天。同年三月,因為會試中沒有中第的舉子們認為判卷不公而鬧事,胤禛奉命帶人前去複查試卷。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十月,也就是康熙駕崩的前一個月,通倉、京倉虧空之事泄露,康熙命胤禛帶領大隊人馬前去清查,其中包括隆科多、延信等人。同年十一月初九,也就是康熙駕崩的前四天,冬至將到,胤禛被委派去南郊天壇行祭天大禮。按常例,祭天這樣的大禮都是由皇帝親自來主持的,康熙也從沒有委以他人。康熙委派胤禛前去祭天,也許已經能看出點端倪了。要是康熙真的有意傳位給胤禛的話,那這次胤禛的祭天,也就成了上蒼對這位未來之君的審查了。也許冥冥之中,的確是有天數的。

正如戴鐸所說,“處英明之父子也,不露其長,恐其見棄;過露其長,恐其見疑”。應該說,胤禛很好的把握了處理政事的尺度,勤勉敬業,凡是康熙交辦的,都竭盡所能去辦好,而且每次總能讓康熙感到滿意。

當時胤禛大約四十來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在當時的皇子裏麵,八阿哥胤禩雖然也有能力,但已經靠邊站了;而十四阿哥長期在外用兵,對政務並不了解;剩下的競爭者裏,同樣受到康熙重視的就隻有三阿哥胤祉了。可惜的是,胤祉雖然年長而且有才學,但他不是個搞政治的人,也沒有深謀遠慮,不足以和胤禛抗衡。

任何事情,有果必有因,天上是從來不會掉餡餅的,掉石頭倒有可能。胤禛的未雨綢繆,一張一弛,何嚐不是說明了這個道理?

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太子胤礽二度被廢的時候,康熙似乎比第一次廢太子輕鬆許多,談笑間,便將此事快速了結。從此後,康熙便再不願意提及預立儲位之事,若有大臣不識趣妄提這事的話,往往會把康熙惹得勃然大怒,後果非常嚴重。康熙之所以不願意再立太子,一來是不願意看見這些皇子們在那裏爾虞我詐甚至公開爭鬥;二來怕萬一立了太子,到時候又來個像胤礽那樣的,威脅到自己的權力與安全。立儲之事弄得康熙晚年心神鬱結,愁悶不堪,很多本想辦的事情都沒有辦成。

但是,不立儲的話同樣有很大的弊端,阿哥們決不會因為不立太子而停止爭奪,隻不過因為沒有明確的敵人而相互收斂一點而已。更有趣的是那些大臣們,他們很不習慣沒有皇儲的日子,又見康熙日漸衰老,說不定哪天說走就走了,到時候會出大亂子,所以他們在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的時候集體請願,要求立儲。康熙拗不過他們人多,隻好借口當年太子胤礽的儀製逾規,讓人重新搞了個太子儀製,弄出一幅好像要立太子的樣子,但過後又沒了動靜。大臣們正想提醒康熙,不料出了個朱天保事件,惹事的朱天保等人被砍腦袋的砍腦袋,流放的流放,弄得大臣們連大氣都不敢出。於是立儲的事情也就被拖了下來。

康熙當然知道不立儲的危害,萬一哪天自己突然倒下的話,國不可一日無君,到時鬧騰起來可不是小事情。但是,康熙是個自信心很強的人,他總覺得自己不會這麼快出事,總想先拖兩年再說,但人算終究不如天算,疾病和死亡,要來的終究會到來。

康熙想在彌留之際宣布誰來承繼大位,但這一天真到來的時候,康熙似乎並沒有做好準備,而這也就有了雍正登基的千古迷案。在這個事件裏,到底誰是受益者,誰是受害者,也許隻有康熙才知道。

但是,很遺憾的是,越不想它來的,它說來就來了。

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太子二度被廢後,在大臣們的壓力下,康熙不得不對立儲之事做出回應,這就是在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的時候,他做了兩件事:一是搞了太子儀製,二是將諸皇子和朝廷中的主要官員全部召集到乾清宮東暖閣,發布了一個長篇諭旨。

在諭旨裏,康熙頗為動情的說:“我年輕的時候,身體好得不得了,從來就不生病。彈指一揮間,現在我已年近七旬,在位也五十多年了。從黃帝的時候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四千三百多年了。這期間,少說也有三百多皇帝曾經君臨天下,在這些人裏麵,我應該算是在位時間最長的罷?(後來乾隆本有機會超過康熙的,但估計是考慮到康熙的這道諭旨,所以他隻好做了五十九年的皇帝後禪位給嘉慶,自己做太上皇。若要真算起來,乾隆才是在位時間最長,也是最長壽的皇帝)

我當上皇帝二十年的時候,沒想到會活到在位三十年;等我在位三十年的時候,也沒有想到會活到在位四十年。可如今,這都已經是在位的第五十七年了。《尚書》裏曾說世上有“五福”:一是高壽;二是富裕;三是健康;四是好德;五是善終。五福當中,最後一個恐怕是最難的。

如今我已年近古稀,所有的兒子、孫子,還有曾孫,這些全部加起來,也有一百多個,多子多福,天下也還安定,即使還沒有完全達到移風易俗、家給人足的地步,但這也是我幾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辛辛苦苦所換來的。這幾十年裏,我一刻也不敢懈怠,這不是用“勞苦”二字所能概括的啊!

從前很多帝王短命而死,那些後代的史家和書生們往往諷刺他們是貪於酒色,腐化而死,就連一些英明之主,他們也要雞蛋裏麵跳骨頭,把人家說得一無是處。我想說的是,這些人大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其實很帝王之所以早死,真正的原因在於國家的事務過於繁重,他們大多都是累死的啊!皇帝不像大臣,他們願做就做下去;不願做的話,大不了可以掛冠而去,或者年紀大了申請退休,回家抱子弄孫,逍遙自在,享受天倫之樂。可我們這些做皇帝的呢,哪有此等福分?!也隻能勤苦一生,一天的休息也沒有哇!

我自從康熙四十七年那次大病之後,就感覺自己精力大不如前。近年來我一直心神恍惚,身體十分疲憊,事情一多,就常常感到心力不濟。我現在就怕自己上了年紀,又經常患病,萬一哪天發生意外,自己要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那真的是太讓遺憾了。所以,我趁著自己神誌還清醒之際,對自己的一生加以總結,豈不更好?

這世上沒有人能夠長命百歲,那些帝王們很忌諱談“死”的事情,弄到最後,連寫遺詔的機會都沒有。後人讀那些已故帝王的遺詔時,總覺得不是他們想說的話。這都是因為他們在彌留之際,本就已經神智不清,最好讓別人代筆寫的啊。所有我不能像他們一樣,我讓要你們知道我想說的話,這人都是有生有死,又有什麼好忌諱和恐懼的呢?

曆史上的梁武帝是個英雄,晚年的時候卻被侯景所逼,死於台城;隋文帝也是一代英主,因為其兒子隋煬帝的緣故,最後不得善終。曆史上那些燭影斧聲的弑君先例不少,那都是因為事先沒有做好準備所導致的啊。現在要是有什麼奸小之輩企圖在我病危的時候,利用自己的權力擁立某個阿哥,以為將來撈取榮華富貴的話,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決不會姑息容忍!

近來大臣們奏請設立儲君,無非是怕我哪天突然死了。死生本是人之常情,我並不忌諱,像立儲這樣的大事,我哪裏會忘記呢?隻是君主的責任重大,天下大權統於一人之手,如果能讓我放下這副擔子,好好休息,當然熱樂得輕鬆,可問題是,有什麼法子能讓我放下這個擔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