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映山紅村裏也是一個新聞的,一般隻有人喜歡哪塊地了,買人家不住人的房子拆了蓋自己的新房的,沒有這樣買蓋好的房子的。
在白雲菲懷孕的第二個月,他們搬到了新家裏麵了。跟他們一起搬進去的還有虎子和他媽,虎子最近隻粘著李俊,而虎子他媽是專門來照顧白雲菲的,對外說是來幫個忙,其實也是象上下班一樣的,準時來給大家做飯洗衣做些家務的。虎子他媽也聽說過在城裏管她這樣的人叫作保姆,她也一直羨慕能做保姆的人,多大點事呀管吃管住還給錢。
搬進新家後,李俊就請村長和魚老大幫著他宴請了一次全村人。是在村裏曬穀子的大場子上,村長讓村裏辦紅白喜事才出來露一手的王大廚帶著幾個徒弟在專門的大灶上練開了。東西是提前幾天就備下了的,隻等著到那一天就開始做菜做飯。
李俊一大早就帶著虎子去了,因為白雲菲有身孕,讓虎子媽守著她,不讓她早起,隻讓她休息夠了,吃飯的時候出來露個臉就行。
李俊走後,白雲菲也睡不著了,她現在覺得很幸福,仿佛自己和李俊就是一地道農村人。李俊現在比在T市裏還活得滋潤些了,整天生龍活虎的忙個不停。她不禁又想到了許誌國,每次摸著肚子都會想起他來。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而一想到許誌國,她又覺得對不起李俊。如果,村裏的人們知道她懷著的孩子不是李俊的,她怕不隻是要被他們罵死吧?如果是在古代,她可能會被浸豬籠的。
虎子媽現在整天的誇白雲菲好福氣,誇李俊精明能幹又有錢,又歎息自己男人隻會悶吃悶睡悶做活。
白雲菲也是來映山紅村快一個月了才聽懂她們說的悶做活是什麼意思,指的是在床上做事呢。白雲菲笑了笑,她喜歡聽他們說話,雖然有些話有點糙,但很形象,原汁原味的。她把這個話也記了下來,寫成日記。她所有的日記都寫成信一樣的,都是寫給某一個人看的。前麵兩篇是寫給李俊看的,見到李俊後就開始寫給許誌國看了。這樣的日記隻怕是他們兩人誰看了都會吃對方的醋的,而白雲菲沒打算給誰看的。
辦酒席的那天,李俊是五點多就和虎子出去了,而白雲菲跟他們一起醒了,睡到快十點才起來。
虎子媽心慌心急的,總是豎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白雲菲知道她想去曬穀場上湊熱鬧就讓她去,她不敢,白雲菲又催了她幾次才去了。
白雲菲拿出日記本來給許誌國寫著日記:今天,我們家的遷屋之喜,李俊辦了酒席,很熱鬧。村裏的男人們和女人們還有孩子和狗都激動得很,所幸我能住到農村裏,讓我知道農村裏的人活得真是熱火朝天的。
白雲菲寫了一句後又心煩了,她現在總是做什麼都沒有耐心,總是覺得煩。
小秋今天很難得的下了山,她來敲白雲菲的家門時,白雲菲見到她幾乎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在白雲菲眼裏,小秋就是一個世外高人,隻是在這裏基本上沒有人能懂她的。
小秋給白雲菲送來一個銀鎖,從她包了好幾層舊藍布的包裏拿出來。白雲菲知道這份禮物是份重禮,她再三的向小秋道謝。
小秋打量著白雲菲的新房說:“你終歸是個有福氣的人,有錢有本事的男人拿你當個寶呀。你要惜福呀。”
白雲菲沒有想到小秋會說出這種話來,這幾天她聽這句話聽得太多了,等從小秋嘴裏聽到時,她才認真想了想這句話的內容。是的,李俊在村民的眼中是個有錢的男人了,如果他們知道她以前的男人許誌國的話,會覺得李俊那點錢不算是有錢的。小秋又讓自己惜福,是看出來自己在想其他的男人嗎?白雲菲有點慌張。
流水席吃了三天才算完,這三天裏有送米麵的,有送錢的,更多的是送小動物的。小豬小狗小羊小貓小雞等等,白雲菲對這些小動物們都很愛,她歡喜的一個個的摸摸它們驚恐的臉,但李俊什麼動物都不給養,全部送給了村長家,讓他們去送人了。
李俊的理由是白雲菲懷孕了,會影響到胎兒。村裏的人都喜歡李俊,但也覺得李俊對白雲菲懷個孩子太小心的過分了,就這一點來看不是個純爺們。
李俊讓虎子他爸開了家小飯店,做幾個菜,賣點酒。他爸不肯做,怕賠錢,怕人家喝醉了發酒瘋自己招架不住。李俊就讓虎子去開,他爸打個工,客人都是李俊帶來的。村裏人現在有事沒事都來去找李俊說說話,他們愛說自己村裏的各種事,更愛聽李俊說說外麵的事。
李俊請他們吃三頓,他們也會還請他一頓。小酒店的生意也就差不了了,虎子也得意起來,買了輛摩托車騎著到處亂跑。
有一天,他喝了點酒,讓他爸守著店,自己騎車去找了魚老大的二女兒,告訴她她不是自己的那盤菜。這個話是從李俊那裏聽來的,李俊跟人家喝酒聊天時,說到男女配不配對時,他覺得般配的一對就說誰誰是誰誰誰的那盤菜,覺得人家兩個不般配的就說誰誰不是誰誰誰的那盤菜。村裏的人可喜歡聽他這麼說了,隻要一聽他這麼說就嘎嘎的大笑。虎子也跟著笑,笑過了之後在私下裏躲著排練了許多次後,終於去找到她借著酒膽告訴她不是自己的那盤菜了。
魚老大也是小酒店的常客,也是那一群聽李俊說那盤菜就會嘎嘎大笑的人當中的一個。等到他的二女兒想不通什麼叫那盤菜時去問她爸時,魚老大這才氣狠了。他沒有直接告訴女兒那是什麼意思,而是找到虎子要把他住魚池裏浸死。
虎子聽到這個消息,沒敢回家,李俊家也沒敢去。白雲菲讓他藏到小秋那裏,小秋那裏沒有人敢去招惹她的。虎子他媽就在小院子裏哭,說李俊說這些瞎話時,不該當著孩子的麵說的。李俊提著酒去找魚老大了,不知道他是跟魚老大說了些什麼,魚老大居然提著活魚來給虎子的爸媽,求他們把兩個孩子的婚給退了。
第三十一章背後虎子爸媽明裏不敢說李俊的一句不是,背地裏卻是把李俊罵得透透的。他們本想讓虎子娶了魚老大的女兒,那麼他們的這一生就有著落了,現在被李俊勸散了,這筆帳自然要跟他算的,隻是他們隻敢在他不在場的時候算。
虎子媽在以為他們都睡了的時候,站在門口和別的媳婦搬著是非,說著李俊和白雲菲的壞話。這些話很難聽,李俊幾乎想去把這個不識好歹隻想賣兒子的老婆娘給辭了,白雲菲不肯,說為了救虎子,總是要有人出來做壞人的。隻要自己知道是件善事,被人當成是壞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李俊聽了白雲菲幾句話後,也就心平氣和的了。況且,虎子聽說魚老大不找他麻煩了也就回來了,在他聽到他媽嚼了李俊的壞舌頭後也跟他媽狠吵過幾次架,更加聽從李俊的話了。
映山紅村總是有是非在流傳的,張家長李家短總是在大家的舌頭上滾動著的。夏去秋來冬又至,轉眼就翻了年快過年了。白雲菲的肚子大得讓村裏人都說是要生個雙胞胎的,李俊想提前幾天就把她給送到縣城裏的醫院去住著,她不願意。去年九月份後,李俊就真的去土地廟裏當老師教書了,一直到一個星期前考完其中考才休息下來,白雲菲不想讓李俊再去醫院裏守著自己住院的。她還是不想欠他太多,她已經還不起他了。
村裏沒有人看得出李俊不是孩子的爸,因為他激動得不成樣了。每天下完課後,總有些人在小酒店裏等他,他先回家看過白雲菲好不好,有什麼反應沒有。如果沒有事,他就會去酒店裏跟那班愛聽他說話的老頭們說說話,他說的最多的就是白雲菲的各種反應。寶寶在肚子裏動了、動了幾次、白雲菲說她感覺能跟寶寶交流到的,等等,李俊都興奮的說著。有些老頭就抽著煙笑咪咪的聽著,映山紅村的男人沒有聽說誰不能弄下幾個孩子的,他們幾乎都不知道小孩子在媽肚子裏會動,許多事都是聽李俊說出來才知道的,等李俊說夠了話要回家時,他們也回家去問自己的媳婦。
大家都說李俊太寵他媳婦了不好,還有人教李俊“女人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要打的。”。李俊也把這話說給白雲菲聽,她笑著讓李俊演個戲給大家看看,當著大家的麵假意打她幾下。李俊以為她是跟自己開玩笑的,也沒有當真,第二天李俊再坐到小酒店時,白雲菲來找他了,當著人家的麵讓他回去洗衣服。李俊看了看白雲菲,知道她是要讓自己演個戲給大家看,他心裏很感動,但還是沒有動手,而是低著頭跟媳婦回家“洗衣服”去了。
回家後,白雲菲怪他不打著人家的麵打她幾下,給他個機會顯顯威風也不知道珍惜機會的。
李俊心裏難過,當著虎子和他媽的麵就說了:“隻要你不離開我,我就給你做牛做馬的。”
虎子倒也還好,他媽那張嘴就把不住風了,把這話傳遍了村裏的每個角落。這句話原來是村裏女人對男人才這樣說的,男人對女人這樣說了,那就是丟大了臉了。可是,李俊卻大大方方的說了,第二天他去給孩子們上課時,十幾個男生沒幾個來的,理由就是怕自己的兒子跟著李俊讀書讀到最後連個媳婦也管不了的。
李俊想想好笑,覺得村民們的心樸實得幾乎是透明的,很好玩。大家僵了幾天後,又都送孩子來上學了。而許多大小媳婦對李俊好感大增,經常悄悄的放些菜在李俊家門檻裏。
白雲菲也覺得映山紅村的人真好玩,她一直以為這樣的情景都是小說裏的橋段了,真的遇上時心裏真有一種幸福感。
虎子媽卻覺得白雲菲是個蠢女人,自己的男人被別的女人惦記上了也不知道著急。她要把那些女人送的菜丟出去,白雲菲還不肯。她又把這件事傳遍了村裏的每一個角落,於是白雲菲得了個蠢女人的名聲。
小秋還是會來看白雲菲,來的時候從來不空手來,瓜果什麼的總是要提點東西來的。
虎子媽不喜歡小秋,雖然都是四十多歲的女人,卻憎恨小秋許多事。每次小秋來,虎子媽都要說她小秋,農村裏哪還有人稀罕她的破瓜果的。白雲菲很尷尬,見小秋來就請虎子媽去看看虎子爸。
小秋不在乎虎子媽的言行,白雲菲卻愧疚不已。她對小秋說:“幸好我能當上媽,十個月的時間是讓女人思考一下自己的時間。女人總是很忙的,懷孕後強製性的思考一下。懷了孩子後才會更想念自己的爸媽,想著自己讓他們操了多少的心。會更想念以前遇到的人,現在在相處的人,以後可能會遇到的人,大家都曾經是爸媽的寶貝,怎麼能不珍惜一些生命呢?”
小秋說:“少想一點吧,等生了之後再想,不然孩子生出來後,就‘聰明絕頂’再也長不出頭發來了。”
白雲菲信以為真,真的不敢再多想了。小秋本是想讓她多安心養胎少想些沒用的東西的,現在見她真信了也後悔了,說了老實話。
小秋走後,李俊回來陪著白雲菲到村裏走走,經常有人出來送他們一點小嬰兒用的東西,說幾句好聽的話。白雲菲覺得很滿足,幸福也不過如此而已,伸手便可觸及。
等到白雲菲的預產期快到時,李俊不顧她的反對,開車帶著她和虎子母子到縣城招待所住下,隻等著生孩子了。
白雲菲是在半夜裏破的羊水,白天一點征兆也沒有。李俊要了兩個標間,自己和虎子睡一間,白雲菲和虎子媽睡一間。白雲菲在知道羊水破了之後叫虎子媽,叫了好幾聲她都不醒,隻好給李俊撥電話叫他過來。李俊在外麵敲打門把招待所裏的服務員都給鬧醒了,來幫他們用備用鑰匙開門時,虎子媽也才醒來,三人忙把白雲菲送進醫院。醫院裏卻沒有醫生,值班醫生不知道跑哪去了,手機都沒帶,聯係不上。護士小姐扁扁嘴讓他們不用著急,許多產婦都會陣痛好久都生不了的。
李俊看著白雲菲痛得直滾,黃豆大的汗珠滾滾落下,急了,叫著嚷著要殺醫生要燒醫院。護士小姐也真擔心李俊會瘋掉做出危害自己危害醫院的事來,忙聯係了院長,院長讓護士小姐先打電話報案,自己也聯係了另一個婦產科醫生一起趕著去醫院。
警察來了之後,李俊不肯跟他們走,理由是要給媳婦簽字動著手術後才肯走。院長和婦產科醫生來了之後,檢查了白雲菲果真是有些危險的,身體的各項指標不利於做剖腹產,而她太瘦力氣太小,也不利於順產。他們研究了一下,決定先讓白雲菲順產,如果不行再剖腹產,李俊不能離開這裏。
在要進手術室前,白雲菲要跟李俊說句悄悄話,李俊去了,他把耳朵附在她嘴上,她愧疚的說:“對不起了,阿俊,你罵我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在這個時候很想見到許誌國。如果我死了,你就把孩子給他送去吧。如果他不相信孩子是他的,你不要跟他解釋什麼,你把孩子送孤兒院就行了。送到你小時候在過的那家孤兒院吧,有你原來的那個老院長在,我會放心的死的。”
白雲菲的話讓李俊很傷心,他說:“你放心,不管你在不在,我都會把這個孩子給養大的。”
她笑笑,跟他揮手告別。
白雲菲被推進了手術室,她跟大家揮手告別的樣子很讓大家覺得害怕。虎子媽求著菩薩保佑,說白雲菲的揮手向大家告別太不吉利,象永別。
虎子媽的話讓李俊的眼淚又流了出來,虎子也生氣他媽嘴碎嘴臭,跟他們吵起來。
正吵著,小秋打電話說要來,已經出門了。李俊讓她不用來了,路遠。小秋說她做了個不好的夢,不來心裏也無法安定下來,必須來。小秋的話又讓李俊痛哭起來,兩個警察看到李俊這個樣子也理解他的心情,訓了幾句後走了。
白雲菲進去了快一個小時都沒有什麼消息,又過去一個小時後,醫生忙出來說要改剖腹產,孕婦的力氣都用完了,沒辦法再順產了。李俊簽字時,手抖得太厲害了,最後還是虎子握著他的手簽的字。又過了兩個小時後,醫生出來說,孩子是取出來了,但孕婦大出血,下了個病危通知單給李俊。李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想著白雲菲生他生,她死他也死,又想著他不能死,他還得養大白雲菲的孩子的,不能再讓孩子進孤兒院了。
李俊想不出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伏在手術室門口咚咚磕起了頭。虎子也陪著李俊磕著頭,虎子媽不幹了,罵著虎子說裏麵睡著的是別人的女人,又不是你祖宗,怎麼能向她磕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