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霓浮動,霞光逶迤。雲濤滄海相接之處,擎世亢天大神石像巍然屹立蒼穹之下,日月照耀下隱隱生輝,間或有道道青煙自石縫內逸出,繚繞而上隱約成形,時而如鳥,時而似蝶,忽聚忽散,而那守在石像旁的白衣藍發女子,便對著那青煙交織的幻象出神。隻更多時辰,她隻將雙手交疊石像上,臉貼上去,喃喃自語。
因這石像在六界與天外天交接之地,日月自城奇景,晝夜顛倒,四季迥異,寒暑交錯,方才還是巨浪滔天,眨眼又是火焰落九天。這石像便仿佛受難之人,立於火焰冰海間,晝夜分割處。而這女子,也便赤著腳立在石像邊,不曾離開過。
卻說,這日來了一人,是個眉目俊朗的年輕人,年紀不過二十三、四歲的模樣,那女子一眼望去,頓時淚濕眼睫,因為那年輕人的形容,正是樂郊。
這女子,正是阿嫦。
此時,正是乾坤倒轉、天地涅槃後的第四年。
這年輕人到了此處,是人間日落、異界旭日東升之時,這邊是絕頂雲濤,那邊是滄海橫流。卻不見雲濤半點飄逸到海上,也不見那滔天巨浪到這邊,這自是大神的結界。
他看著那大神像在此時現出無比的莊嚴與神聖,立即麵露崇敬之色。整理衣冠,大禮參拜後,才起身歎息道,“這便是六界盡頭了。當初若非大神舍身為石像設結界,那無窮海必淹沒三界,釀成蒼生之禍。可歎大神千秋萬世在此忍受煎熬,實令我等凡人欽佩。”
他自言自語罷,才看到那大神像旁邊的白衣女子,正閃著盈盈動人的眸子看自己,忙施禮道,“見過仙子。”
阿嫦苦笑一聲,“我不是仙子,我是鬼妖,叫藍雪嫦。你,你是?”
年輕人看她神色激動,先是一愣,隨即笑道,“我已然忘卻自己是誰了,隻記得收留我的人說來,我的名字,叫樂郊。”
雪嫦依舊看著他道,“你為何來此?”
樂郊道,“特慕名來參拜大神。仙子,不,姑娘為何在此?”
雪嫦聞言眼神中如飄過一抹雲霧,她用修長的手指摩挲那擎天般的石像,口中喃喃道,“我為了,心頭一點熱血。”
隨即,雪嫦問道,“你將要到哪裏去?”
樂郊看著那大神石像道,“收留我的人告訴我,要我來這裏參拜了大神像,就去天華山,投奔靈修派的竹桓掌門。”
阿嫦點頭道,“去得好,忘得好。來得好,見得好。”
連著四個“好”,讓樂郊聽了個似真非真,卻還是謙和有禮地陪笑道,“卻是好的。”隨即又問,“不過,姑娘守在這裏,可會寂寞?”
雪嫦對著他疑惑的目光道,“與他的心在一處,又怎會寂寞?”
卻在此時,無窮海變天,烏雲漲滿,飛雪漫天,這邊依舊星空燦爛微風拂麵,對麵卻是天寒地凍,冰寒刺骨,在斷崖看看來,大神像仿佛立在雲濤風雪內,景象甚為壯觀。
樂郊看那風雪已卷起雪嫦的裙角,飄然若仙,難免由衷讚歎,隨即又收斂心神,怕是對雪嫦的褻瀆,便有些自責,心頭想著萬水千山,明日終於可踏上歸程了,也釋然了很多。既然自己在此不會久留,倒是可陪著這姑娘片刻,以盡緣分。
那邊,大神像在風雪裏飄出幾縷青煙,飄散在星空裏,成了一朵花的形狀。
樂郊沒看見,他在看異界裏的風雪海浪。
雪嫦看到了,她在淚水中綻開了笑靨,隨後對著那虛空裏的花伸出了手,似乎摸到那花,還有片片葉子。
“看,這就是彼岸花。”
她耳邊聽見有人說,再細細一聽,卻又如此不真實。那花,也已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