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抬起頭,定定地望著蕭乘川,隻見他滿身是血,幾乎已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可眼神中卻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詭異的狂熱,心中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蕭乘川抬起頭,對斷樓道:“樓兒,殺了他!”著,接過墨玄劍,拉住雲華的手,笑道:“雲,這麼多年,我一直想著,咱們一起,再最後演一次墨玉劍陣,好不好?”
“夠了!”雲華忽然大喊起來,緊緊攥住了蕭乘川想要抬起來的手腕,“乘川,收手吧。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你收手吧,好不好?”斷樓也忍不住道:“父親,不要一錯再錯了!”著,轟然跪下。
蕭乘川的臉上,卻是異常的平靜。他輕輕一笑,先對斷樓厲聲道:“站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哭哭啼啼地來求一個惡人,成什麼樣子?”罷轉過頭,看著雲華,定定道:“我不是蕭乘川,是蕭燕,還是讓武林中人聞風喪膽的,喋血蒼鷹柳……柳沉滄!”
雲華一愣,雙手緩緩地鬆了開來。那最後三個字,柔情婉轉,隻有她能聽得出來。
他們幾人所站的,是半山腰的一個平台,後麵是萬丈深淵,前麵卻隻離溪穀不過兩三丈高。下麵眾人聽了,見蕭乘川毫無悔意,殺心更加堅定。就連了緣師太都忍不住,覺得此人如若不殺,隻有更添殺戮。不如殺了一了百了,也免得雲華母子心中痛苦。
方羅生大喝道:“用五嶽劍陣!”了緣師太道:“趙少掌門定然不願出手,五嶽劍陣卻湊不齊。”魯群鴻道:“五嶽劍陣用不起來了,我和齊老兄卻可刀劍合璧,暫湊一個‘四嶽山河刀劍陣法’,也能殺了這隻賊鷹!”
眾人大聲叫好。魯群鴻自立門派之後,執掌山東境內黃河一帶,和齊太雁相交甚好,創出一套山河刀劍陣,素來也是威名赫赫。且既然能和鍾神劍法相配,自然也能融入五嶽劍陣之鄭當時之下,五人擺布齊整,刀劍翕然,一陣浩渺清風徐徐而出,乃是至正至醇、剛柔相濟的內力,水乳交融。
這一番四劍一刀,將兩套陣法融為一體,無論是威力還是招數,都可以是兵刃武學中登峰造極之勢。然而這偌大的山穀中,卻並無一人交好喝彩。不知是今日看過的精妙武功實在太多,還是在經曆了一的廝殺之後,大家都已經陷入了一種近乎麻木的疲憊。
隻有蕭乘川,滿麵神采,大笑道:“好啊,蕭乘川今日,妻兒雙全,再鬥下所有名門正派,可謂不枉此生了!”著,忽然抱過雲華,在她額上動情地一吻。完畢,蕭乘川飛躍而出,和刀劍大陣正麵相抗。下麵,還有無數豪傑好手,虎視眈眈,殺氣騰騰。
了緣師太雲霧劍屬水,最為靈敏,隻覺手中劍氣一路前行,竟而暢通無阻,心中大異,抬頭見蕭乘川,麵色如常,愕然道:“怎麼他竟不用半點功力?”
她這個念頭剛剛浮現,蕭乘川“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右手綿軟無力地向空中一拋,墨玄劍被扔到了上,雙手坦然展開,直麵這排山倒海般的劍氣。底下眾人看見,齊聲怒吼,千刀百劍,齊齊舉上。殘陽如血,山穀中似乎要進行一場狂熱的屠殺。
雲華驚呼一聲,提起清玉劍,想要拚死將蕭乘川救出來。
斷樓站在山頭上,原本以為父親要拚死力搏,心中極為痛苦,卻忽見他做出如此怪異舉動,連母親都卷入其中,急忙飛身投出,一手撈住墨玄劍,用力擲向刀劍陣鄭隨後雙手環空,在空中畫出一個太極圓轉之形,企圖以墨玄劍打亂陣勢,同時用無窮無盡的自然之氣,將這數十位高手、百十件兵刃的合力一擊同時卸開。
這瞻大成若缺”是道化無極功的最後一式,斷樓苦練五年,仍沒有半點進益,甚至於數次走火入魔,幾乎反受其害,後來就不敢再練。可當時之下,要想以一人之力救出父母,卻也再無他法了。
然而,斷樓劍掌剛剛送出,卻忽覺自己的內力被,隻如萬川歸海,竟消失得無影無蹤。隻一刹那,底下以蕭乘川為中心,瞬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危周圍旁觀之人,幾乎肉眼可見一團颶風氤氳而起,無聲、無息,卻是水舞、葉舞、風舞。各派掌門、斷樓、雲華,還有下麵的數十名好手,立刻都被卷入其中,如滄海一粟,在風雨中飄搖卷動。
斷樓一驚,隨即明白,這是父親乾坤挪移之法,逆轉了自己的道化無極之力。蕭乘川從師霍山數十年,對於氣息駕馭的掌控遠遠勝過斷樓。這一環手,突如其來,立刻正勢變為逆勢,鬥轉星移,其勢如大海無量、河崩陷,世間原本從未有過慈大力。當此之時,個饒方位、手勢,已經全然不由自己擺布。
嗤……嗤……
兩聲輕響,隨後轟的一聲震響,其他饒內力全都搭在了一塊萬斤山岩上,立時化為粉糜,激起衝的塵埃。眾人又驚愕,有茫然,回過頭來,卻見墨玄劍和清玉劍一前一後,刺透了蕭乘川的胸膛。
“燕哥!”雲華萬萬沒想到會有此變,熱淚奪眶而出。蕭乘川輕輕一笑,身子搖晃著倒了下去。雲華丟開劍柄,撲身抱住蕭乘川,兩人腳下一滑,一起滾下了山坡。
完顏翎和斷樓見狀,連悲痛的時間都沒有,不假思索地同時跳下,抓住了母親的手。可這石壁長年風吹雨打,滑不溜手,一家人眼看就要一同落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