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極力隱忍,華茂春還是略顯急不可待地將視線移向歐婉秋和易少寒,眼底驟然濃烈起來的柔光,幾乎快要溢出眼眶。
“妹夫你來得正好,婉春剛剛正張羅著要走呢,你這接人接的還真是時候。”
臉上雖還支著笑,但歐婉秋心裏卻已經別扭至極,當著妹妹的麵被他那麼灼熱地凝望,讓她背脊直發涼。
不期然的,她又想起之前的擔憂,很怕妹妹會循著這些異樣察覺到什麼。
這軟釘子式的逐客令下得再直接不過,久經商場世故的華茂春,怎麼可能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
因此雖然心頭一陣酸楚,他終究還是笑著連連點頭,但挽著妻子一步步往外走時,他又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頭望著病床上的易少寒,以及在病床邊端坐的歐婉秋。以至於都沒能察覺,歐婉春挽住他臂的手,緊得好似恨不得將他的手臂狠狠勒斷。
隻顧著躲避那道灼人視線的歐婉秋,同樣沒有發現,漸行漸遠的妹妹用眼角餘光回望她的視線,是何其陰鷙毒辣。
若說華茂春眼中的灼熱是掩也掩不住的愛戀,那麼歐婉春也在冒火的視線,卻是恨不能將眼神化為可以殺人奪命利箭的凶狠。
直到聽到病房門被關閉的聲音,歐婉秋身上所背負著的無形壓力,才就此漸漸散去,讓她不由得暗籲口氣。
臨近晚飯時,又一位在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裏,經常會出現的訪客到來。
這次不同於之前麵對華茂春時的別扭抵觸,歐婉秋臉上的笑容綻放得猶如春花般燦爛,甚至還親自迎上前去。
“秋姨,寒哥哥終於從ICU出來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慕容嬌放下手裏的東西,就先給歐婉秋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精致美麗的眉眼間,滿是真誠的喜悅之情。
在知道易少寒出了嚴重車禍時,慕容嬌立時放下一切趕過來探望,甚至還與歐婉秋在ICU病房前抱頭痛哭了好幾場。
對於九死一生的寒哥哥,她是真心的緊張心疼,所有焦急的奔走或守候,都發自真心。她也是除了易家人外,惟一一個每天都會至少來看一眼易少寒的人。
眼看著堂堂的慕容家千金對少寒如此情深,別說本就喜歡她的歐婉秋對其印象更好,就連易雅他們看了都不禁動容。
所以歐婉秋見她過來,立時便熱切地與她分享了易少寒適才意識清醒地醒來了一回的事,而且連他第一個關心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聶隱的事,也毫無隱瞞地說了出來。
現在的慕容嬌,已經被歐婉秋認定成了未來的兒媳婦,除了還沒過門、沒有改口以外,平時相處起來,兩人親昵得簡直親如母女。
“秋姨,寒哥哥恢複意識了畢竟是件好事,至於聶隱的事……寒哥哥的脾氣我們都了解,所以也不能急於一時,慢慢來吧。”
對於聶隱,慕容嬌的憎恨其實不比歐婉秋少,但是從這次意外車禍,她卻看到了更多的機會。
尤其是歐婉秋表現得可謂與聶隱不可共存的恨意,更是讓她在這場“男人爭奪戰”裏的信心大增,更加堅定了踢走小賤人自己上位的決心。
“可是那喪門星就住在隔壁呀,等過幾天少寒的精神再好點,肯定是要去看她的。到時候……哎,嬌嬌啊,你這麼聰明,趕緊幫秋姨想想辦法吧,少寒絕對不能再被那小狐狸精這樣迷惑下去了。”
之前都沒有跟妹妹深入研究的話題,此時麵對著慕容嬌,歐婉秋卻說得很是直白。
顯然,現在相比之下,她更相信慕容嬌這個外人。
“秋姨,其實我覺得之前你跟春姨的應對方法就是個不錯的開始,就算寒哥哥不去見聶隱,那丫頭也總會過來看他的。所以,我們與其一味想著怎麼阻攔他們見麵,倒不如趁著寒哥哥現在清醒的時間還比較少,讓那丫頭現死了心離開他。”
慕容嬌唇角勾起抹陰惻惻地淺笑,雖然已經想到讓聶隱對易少寒死心的辦法,隻待與歐婉秋言明,再細細安排了。
與此同時,距離這間病房僅一條走廊之隔的病房裏,顧文軒正把易少寒從ICU轉移出來的消息告訴聶隱。
雖然早在一周以前,聶隱的意識就已經基本恢複如常,並且在第一次清醒過來時最先問到的就是易少寒,後來又幾次三番地提出要去看看他。但是由於歐婉秋極力反對,顧文軒無奈之下隻得想盡辦法,以她身體還不能移動之類的原因,一直搪塞著。
“我明天想去看看他。”
盡管近來在不斷加強營養,但聶隱整個人還是瘦得皮包骨,再加上受傷的半邊臉都還被包著,那憔悴的樣子怎麼看怎麼讓人心疼。
“這……等會兒我先去問問醫生,要是醫生說你的身體可以了,爸爸就帶你過去。”
難掩無奈的顧文軒,需要去問的其實並不是醫生,而是如今視聶隱如洪水猛獸般的嶽母,這事隻有她老人家肯鬆口才行,但他心裏其實也不想聶隱去看易少寒。
一來,歐婉秋簡直把這次車禍的錯,都落在了聶隱身上,哪怕麵對他時都毫不掩飾這種怨恨;二來,他其實並不希望聶隱看到易少寒的樣子,主要自然是把身上同樣傷得不輕的她看了會太難過……
可是女兒用那般哀求的目光看著自己,顧文軒又哪裏舍得拒絕呢?
原本抱著會再次失望的心情找到歐婉秋的顧文軒,沒想到這次嶽母竟然破天荒地同意讓聶隱過去探望易少寒,但前提是要在指定時間,不能打擾到正常治療和休息。
僅僅聽到嶽母肯答應,就足以讓顧文軒欣喜若狂了,哪裏還會計較探望時間?
他當即滿口答應,而且不忘再千恩萬謝一番,連之前被其設計落下的心結都暫時顧不得計較了。
當天下午顧文軒就按規定時間,用輪椅推著聶隱去往易少寒的病房,未曾想到竟在門口看到了一場“好戲”。
VIP病房裏,易少寒依然沉沉睡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坐在床邊的歐婉秋則臉色略顯難看,但也抿著唇沒有說話,麵外間會客區裏,卻有兩個人正吵得不亦樂乎。
這兩個人,都是放到大街上回頭率百分之二百的大美女,但現在卻吵得麵紅耳赤,頗有些損了“女神”的風姿氣度。
“慕容小姐,就當我求求你好不好?我肚子裏的孩子都快三個月了,他真的是易家的骨肉啊!我真的不奢求易總他會為了孩子娶我,但孩子是無辜的呀,求你至少讓我生下孩子,哪怕隻是做個沒名分的……我也無怨無悔……”
形象全無地跪在地上的,正是曾經風光無限的“風尚”首席女模趙盈盈。
手長腳長的她依然美豔無雙,但那微微凸起的小腹,以及狼狽的姿容,未免破壞了專業模特的完美皮相。
趙盈盈懷孕了?
為什麼她說這孩子會與少寒有關?
與顧文軒的腳步一起僵在門口的聶隱,微微眯起雙眼,顯然有些想不通這其中關聯。
如果她記得沒錯,他們第一次見到趙盈盈,大概是在三個月前的“錦繡”。由於當時發生了些不愉快,再加上“調戲”過自己的那位高總經理,後來被踢出了“綻放”,所以對於這美女模特她還是很有些印象的。
可是聶隱又真的無法理解,為什麼她會說肚子裏三個月大的孩子,是易少寒的呢?
難道,在那次初見之後,他們就……
不,這怎麼可能?
那段時間的易少寒,幾乎每天至少晚上都死守著她,不在她身邊的時間屈指可數,怎麼可能還會跟趙盈盈有染?
“編,繼續編!像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要是個個都挺著大肚子過來想認寒哥哥當爹,那他的孩子隻怕都能繞地球兩圈了!”
以前的易少寒有多“花心”,慕容嬌再清楚不過,但她更清楚那些女人隻是他用來發泄的工具,根本不可能會給任何人懷上他孩子的機會。
更別說眼前這個趙盈盈,根本就是她自己安排過來演戲給聶隱看的。
“我沒有編,慕容小姐你相信我,這孩子真的是少寒的。你可能不知道,三個月前在‘錦繡’時他恰巧遇到我,當時雖沒什麼表示,但後來因為‘綻放’新一季代言的事,便有了跟他再接觸的機會……雖然最後我還是沒能拿到代言,但我一點都不怪他,真的!畢竟像他這樣優秀的男人,肯與我一夜歡好,就已經是種恩賜了……”
似乎是怕慕容嬌等人不信,趙盈盈還把兩人在一起那夜的好些細節都說了出來,聽來好像真有那麼回事一樣。
被當作空氣般無視的旁聽者聶隱,心中正自千回百轉著。
雖然她不想聽也不願去想,但還是忍不住按趙盈盈所說的時間,努力回憶著。
那一晚,好像正巧是她被歐婉秋“收買”,躲到了飄飄家,也是那段時間惟一沒有與易少寒同睡的夜晚……
難道,趙盈盈說的都是真的?
聶隱下意識地咬緊下唇,努力不讓眼底迅速翻湧的液體有機會溢出眼眶。
“誰要聽你說這些?別以為現在寒哥哥還睡著,你就可以胡編亂造地誣蔑他!就算你肚子裏真的是他的孩子又怎樣?還有臉說什麼沒有名分也無怨無悔?哼,你當我慕容嬌是什麼人?會肯跟你這種女人分享老公嗎?坦白告訴你,寒哥哥已經說了,等到他好了就娶我為妻,你就別再妄想嫁入易家了!”
慕容嬌一把甩開趙盈盈攀在她小臂上的手,就好像在甩開什麼極其惡心的東西,滿麵皆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你要是找不到孩子的爸爸,我勸你趁著才三個月還來得及,趕緊把孩子給打掉吧!無論易家人怎麼想,但我慕容嬌眼裏絕對揉不得沙子,就算你把孩子生下來,我也絕對不會讓寒哥哥認他的,所以你注定一無所有,別再白日做夢地以為易家會認你的孩子了!”
此時病房裏的場景,估計會讓很多看慣了豪門狗血劇的人覺得無比熟悉。
沒錯,這分明是一場“意外中獎”的“小三”,前來懇求“正室”給條活路的惡俗戲碼,就算不了解內情的人看見了,也大致能拚湊出整個故事來。
可是如此簡單清楚的畫麵,卻讓眼前越來越朦朧迷離的聶隱,越來越看不明白。
趙盈盈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易少寒的,說是三個月前那場“一夜情”所留下的種。
慕容嬌說,她現在是易少寒許諾要明媒正娶的未婚妻,說無論孩子是否真的屬於她的寒哥哥,她都不容許他們相認。
是她昏睡得太久,以至於世間的一切都變得麵目全非了麼?
還是他們過去的一切,原本就隻是她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場虛幻美夢而已?
為什麼突然之間有這麼多女人與易少寒有關,而且都是比她還要“親密”的關係?她這個曾經被他信誓旦旦地說永遠都不放開的女人,卻成了與他最沒有關係的那一個呢?
哦,不對,確切來說,從顧文軒這裏算起的話,她至少還是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外甥女”吧?
嗬嗬,聶隱心裏止不住泛起冷笑,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那麼光怪陸離地可笑!
眼前還在繼續上演著狗血俗套的劇情,可是聶隱隻看得見慕容嬌與趙盈盈的嘴在一張一合著,卻已然聽不到她們究竟還在爭論著什麼。
腦中嗡嗡地想著,她很想逃離這場難辨真假,卻讓她止不住心如刀割的荒唐鬧劇,可偏偏無法控製自己的肢體半分。
“你們在這裏吵什麼?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靜的環境嗎?”
終於,再也看不下去顧文軒,一掃平日儒雅內斂地咆哮出聲,隱在金絲框眼鏡下的雙眸,都浮上絲縷腥紅。
“哎呀,姐夫來了?真不好意思,讓您看笑話了。”
好像這時才發現門口有人似的,慕容嬌適才還飛揚跋扈的臉色霎時一變,又成了高貴優雅又知禮的名媛淑女姿態。
“那位趙小姐,你鬧也該鬧夠了,要不想連最後一絲臉麵都不留的話,就自行離開吧。嬌嬌說得沒錯,我易家隻認她這一個兒媳婦,所以無論你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少寒的,我們都不會認的。”
始終沉默旁觀的歐婉秋,這時方才拿出易家主母的樣子,給了這場鬧劇一個結果。
但這番話,卻又似乎並不隻講給趙盈盈聽……
已然“物盡其用”的趙盈盈,知道自己終於可以功成身退了,卻沒忘記再把最後的戲份作足。
悻悻離開時那副委屈低落,甚至可謂絕望的樣子,任誰看了都不禁會為之心生憐憫。
“少寒還睡著,要看你們就進來,等會醫生、護士的又要過來給他檢查換藥了。”
直到趙盈盈繞過聶隱走出病房,歐婉秋才將原本望向她的目光,緩緩移到了顧文軒猶存怒氣的臉上。
顧文軒哪裏會不了解自家女兒的心情?
她第一次醒來時,連自己的情況都沒有問,一心就隻關切著易少寒,可見她有多愛那個男人。
可是,剛剛在他們眼前上演的一切,意味著什麼,又造成了什麼樣的後果?
那無疑是在用刀子,活生生剜她的心!連他看了都如此憤恨難平,更何況是她呢?
“小隱,反正少寒還沒醒,不如我們先回……”
無論心裏有多氣憤,顧文軒在俯首到聶隱耳邊說話時,所有怒火都變成了心疼,聲音也是與適才怒吼咆哮截然不同的輕柔。
可還不待他把話說完,聶隱便艱難地搖了搖頭,示意他繼續把輪椅推進病房裏,她要湊近了看看病床上的男人。
無聲地歎了口氣,顧文軒眨了眨眼睛,逼退眼底的潮濕,緊抿著唇直起身子,緩緩推著她走向裏間病床。
聶隱沒有再看病房裏其他任何人,雙眼像是被易少寒瘦得幾乎脫了相的慘白麵容粘住了般,直直凝視著他那熟悉得烙在了心上的眉眼五官,竟是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睡得那麼沉靜安穩,應該根本沒有聽到剛剛那兩個女人的爭吵吧?
如果他聽到了,會怎麼樣呢?
他會被氣到暴跳如雷地否認,還是以他慣有的冷峻帝王之姿,睥睨著那兩個跳梁小醜般的女人,冷冷丟下一句“無聊”便轉身離開?
他如果醒著,還會不會像過去一樣,因為怕她誤會,而小心翼翼地解釋,或是簡單曬圖地用“床上功夫”解決問題?
聶隱很想親口問問他,三個月前的那一晚,他到底有沒有跟趙盈盈“一夜風流”?
而在他之前清醒過來時,又有沒有向慕容嬌承諾,等到他好了就娶她為妻?
她更想問,在他心裏到底還有沒有她的位置?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惑不解,有太多太多的問題都找不到答案。
但是,正如那個男人始終都在昏睡著,她所有的問題也都盡數梗在喉間,無處投遞。
病房裏,一時陷入詭異的沉默。
聶隱隻顧望著易少寒的睡顏發呆,顧文軒眉心輕蹙地在心中想著稍後要如何安慰女兒的心殤,而慕容嬌則趁機在暗中與歐婉秋交換了個眼色。
兵法有雲,破敵需一鼓作氣!
“咳……難得這麼巧,人都到齊了,有些話我便挑明了說吧。”
歐婉秋清了清嗓子,既是打破沉默的開始,也是為了引起眾人的注意。
“小隱,剛剛我跟趙小姐說的話,想必你也聽到了吧?之前嬌嬌與少寒曾有過什麼樣的交情不必我說,而在過去這一個月,嬌嬌更是無論多忙,每天都會來陪著少寒,也照顧著我,所以她這個兒媳婦我是認定了。”
這還是歐婉秋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地與聶隱說話,更是第一次如此“親切”地稱呼她,隻是所說的內容卻顯然暗藏著殺人不見血的玄機。
思緒仍有些恍惚的聶隱,隻是頷首低垂著眼簾,也不知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嶽母大人,我覺得現在年代不同了,尤其對於兒女們的感情問題,終究還是要他們自己作主吧?”
見女兒沒有出聲,心裏極不舒服的顧文軒主動代為出聲,耐著性子表達出自己的意見。
終究歐婉秋還是他嶽母,所以如果不是被逼到絕路,他不會做出太忤逆的舉動來。
“這就是少寒的意思!或許是這次要命的一撞,終於把他給撞醒了吧。文軒哪,我知道小隱是你的親生女兒,可是少寒也是你家小雅的親弟弟呀!你也不看看,小隱現在都是副什麼樣子了?就算其他的傷能慢慢痊愈,但那那張臉呢?哪個男人還看得入眼?”
歐婉秋這番話雖是對著顧文軒說的,不過直接傷害到的卻仍是默不作聲的聶隱。
自從聶隱醒來,由於她半邊臉傷得較重,所以無論顧文軒、易雅,還是柳飄飄、周薦言他們,都沒有跟她提過一句這事,而她的病房裏更是連一塊鏡子都沒留。
因此,聽到這裏的聶隱終於不再自閉式沉默,倏地抬起頭看向歐婉秋的方向,偏巧在其背後就正好有一麵穿衣鏡立在那裏。
那是歐婉秋為了長住醫院照顧兒子而為自己準備的,終究是女人家,而且還是生長在上流社會的女人,注意日常儀表已經是她融進血脈裏的基本習慣。
其實由於臉上還包紮著紗布,聶隱並不能看清自己傷患的全貌,而之前雖然沒人刻意提醒,但她自己也感覺得到臉上有不少傷口。
但感覺終歸不如親眼所見來得直麵、震憾,因此,哪怕僅僅是透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包紮痕跡,想象著其下傷痕斑斑的半邊臉,她也不由得臉色慘白得連嘴唇都沒了色澤。
“小隱,你自己說,就你現在這副鬼樣子,還配得上少寒麼?”
瞥見她臉色大變,歐婉秋便再次適時將炮口直接對準了她,聲音裏滿是透骨的寒涼。
“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吧?少寒最初會找上你,就是為了報複,所以哪裏可能對你有過什麼真感情?更何況我自己的兒子,我自是最了解不過的,依他的性子,再完美的女人,喜歡一陣子也就會膩味了。”
顧文軒的眉心越皺越緊,但他終究是個儒雅之人,對麵又是長輩,且還是個善於言語攻擊的女人,所以他幾次想要開口都沒能插得上嘴。
“其實,從你母親的身份被澄清開始,你對於我兒子最初的‘吸引力’就已經沒了。如今,你這臉又毀了,再加上那動不動就會自閉又失控的性子……哎,小隱啊,怎麼說你終究是我女婿的女兒,所以更多的話,我也就不好再說了,你還是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如果你真的愛少寒,就更應該懂得為他好,就拿你和慕容小姐相比而言,你覺得誰更適合他?”
很是巧妙地在顧文軒徹底被激怒前便收住了話茬,並且歐婉秋還表現出一副無比寬容的模樣,用深明大義的姿態以愛之名,讓聶隱自己去“選擇”。
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浸涼如冰的聶隱,雙唇幾番蠕動,卻終究還是沒有吐出半個字來。
“小隱,我們回去吧?”
忿忿地瞪視了歐婉秋一眼,但顧文軒知道當下多說無益,就算與嶽母爭吵起來也隻會把女兒傷得更深。
這回聶隱總算把話聽了進去,極輕緩地點了點頭,全身虛脫般地偎在輪椅裏,任憑父親推著她回到自己的病房。
但在她麵無表情的假象平靜下,一顆心卻不住地翻攪著驚天駭浪。
無論是慕容嬌與趙盈盈那場爭吵,還是後來歐婉秋所說出的每一個字,無不在她心裏反複回響著。並幻化成一道道刀鋒,一支支利箭,反複淩遲著她,反複讓她體會著萬箭穿心般的痛。
其間,她也不自禁地會想起在過去幾個月裏,自己與撒旦男相處的點點滴滴。
從初遇時的迷亂,到後來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強占,再到被他當眾從與華澤涵的訂婚典禮上搶走,察覺他就是帶給她十年夢魘的那個少年……
她不得不承認,從開始到現在,一切正如歐婉秋所說那樣,易少寒是為了“報複”她才走進她的生活、掠奪她的一切。
雖然在車禍前的那段時光裏,他們之間也發生了很多彼此都難以控製,以至於讓她以為他真的愛上了自己,還把自己的一顆心都徹底交給了他的事。但卻依然掩蓋不了,他們倆的關係,從開始就已經是個錯誤。
原本擺在他們麵前的艱難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