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一沉。
她看不見自己的臉,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驚慌失措的——這輩子她從來沒有和一個男人這樣親近過,何況是這樣強大這樣危險的男人。
幔帳映出床榻上交疊的人影,劉梓宣的深衣仍妥帖穿在身上,夜鶯一身長可及地的綺羅裙卻先一步滑落肩頭,露出好看的鎖骨和大片雪白肌膚。
劉梓宣的吻落了下來,夜鶯閉上眼睛。但是一閉上眼,就看到另一張臉,一張英俊的她熟悉的臉,其實,劉梓宣和劉修祈眉宇間是有些相像的,但他不是他。
劉修祈身上是如高山清泉般凜冽清冷的味道,混著淡淡的薰衣草香,這味道一直讓她著迷;劉梓宣身上的味道更像鬆柏,勁翠蒼梧,還有被龍涎香熏過的特有香味,不知怎的,鼻尖縈繞這好聞的味道竟讓她迷了眼,她微微喘著氣,原本蒼白的嘴唇似塗了胭脂,顯出濃麗的緋色,眼角都濕透了。
劉梓宣的手擦過她眼側,低聲問:“哭了?”她看著他不說話。
他修長手臂撐在大紅色的鴛鴦枕旁,半晌,微微皺眉:“是不是害怕?”未等她回答,已翻身平躺,枕在另一半枕之上,聲音裏聽不出情緒:“害怕就睡覺吧。”
衣衫半解的夜鶯突然一個翻身跨坐在劉梓宣腰上:“我隻是……有點緊張,不如換我這樣,就可以繼續了。”她眼角紅潤,嘴唇緊抿,神色堅定……看上去不像是在開玩笑……
雖然夜鶯順著劉梓宣的話承認確實是自己害怕,她隻是突然想起了劉修祈,心中難過。她以為自己不會再想起他,她覺得自己已經心如死灰,但是在這樣一個夜晚,在這樣一個男人麵前,她仍然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她難過他明知道今夜會發生什麼、以後無數的夜晚會發生什麼,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將她送進了劉梓宣的王宮,她哭的就是這個。八年的相識,換來一句“隻能相信你”,就是因為這“相信”,讓她一朝嫁作他人婦。
劉梓宣如黑曜石般漆黑的眸子靜靜地看著成為玉玲瓏的夜鶯。
她將頭埋進他肩膀,發絲挨著脊背滑落,似斷崖上飛流直下的黑瀑,良久,笑了一聲:“我已注定是陛下的人,何必要害羞?俗話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何況這還是洞房花燭夜,哪有用睡覺來打發的道理,陛下說是不是?”話畢果斷地抬頭扒開劉梓宣身上無一絲褶皺的深衣,拿慣長短刀的一雙手還是有些顫抖,卻咬著牙一直沒有停下來。
他的神情隱沒在她俯身而下的陰影裏。
“你是來殺我的麼?”半響,劉梓宣淡淡地說。用了“我”,而不是用“朕”。
夜鶯愣了愣,隻覺得背脊發冷。
她知道劉梓宣不是簡單人物,但是沒想到他如此聰明——是哪裏被看出了破綻?
夜鶯下意識的咬住唇,每當她緊張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做出這個小動作。
劉梓宣墨玉般眼瞳中的光華由亮變暗,聲音由暖變冷:“總是有人要殺我,任何時候,任何地方。”
然而不愧當了幾年殺手,夜鶯當然不會像初出茅廬那樣方寸大亂,她用最短時間思考,用最平靜的聲音淡淡回應:“如果要殺你,應該是暗殺吧,比如剛見麵的時候,何必由著你大張旗鼓風風光光把我納入這朝陽西殿弄得天下皆知?”
“也對。”劉梓宣歪著腦袋看了看她,不置可否。
但是夜鶯的心裏在顫抖。
他知道?
他怎麼知道?
他是猜的?
剛才是試探?是隨口問問?還是?
究竟哪裏讓他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