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棄撲通跪下,“小王子饒命,阿棄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講話,阿棄雖聽到了,可聽不懂。阿棄隻是來尋巫婆婆的,小王子饒命。”
蒙鐸未曾回頭,容色平靜,他隨手一招,門外侍衛便衝了進去。
她被拖到一間暗房,幾位嬤嬤欲灌給她一碗毒湯,她雖被幾隻手臂強力按壓著,但嘴巴閉得很有技術,死都撬不開。長得最滄桑的嬤嬤一看就是個弄死人的好手,見灌毒酒不成,便冒著閃了老腰的風險舉起把大鐵錘,預備將她天靈蓋鑿一鑿。
阿棄望著巴掌大的鐵錘已然落到她頭頂三寸,她啊的一聲大叫,鐵錘同幾位嬤嬤被她這一吼彈出一丈遠,紛紛暈了。
她嚇得捂著腦袋蒙圈了一會,待稍一清醒,拉開門便逃了。
她縮到那日同他躲雨的山洞裏哆嗦了一晚上,她不知婆婆會不會被她連累。
翌日清晨,她打算回府去看看巫婆婆,她寧可自個兒被鐵錘鑿死也不希望巫婆婆被株連。剛站起身來,洞門口恍過來一道挺拔的黑影。逆著陽光,看不清對方的臉。
“是你麼?”她哭紅的眼睛驟然清亮起來,“你的眼睛好了麼,你是來找我的麼?”她小鹿似得投奔過去,緊緊抱住那方懷抱。
良久得不到回音,她仰首望上去。初晨的絨光灑在他深邃的眉眼間,落成一片明媚妖嬈。
抱錯了人,且抱住的這人正是昨日要她自己尋個死法的人。
她連綿起伏叫喚了幾嗓子,倏得推開他,開溜,卻被他輕輕一拽,婁了回來。
“你怎麼在這?”他問。
她連忙跪下,“阿棄不想死,阿棄不是故意傷了眾位嬤嬤的,阿棄自小怕錘子,阿棄不小心被錘子砸過腳,阿棄暈錘子啊,是嬤嬤拿了錘子要鑿死阿棄,阿棄……”
“我問你在這幹嘛?”他有些不耐煩道。
“躲著。”她道。
他咬咬牙,“為什麼這麼多山洞不躲,偏偏躲到這處?”
“因……因為阿棄曾在這兒躲過雨……”
他將身子彎下幾分,灼人視線逼得她無所遁形,“同誰在這躲雨?”
“不……不知道他叫什麼,他沒……沒告訴阿棄。”
“他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給你?”
她小心翼翼自衣衫中掏出那截袖子。他接過,細細端詳殘袖之上的刺繡鳳羽,驀地勾了勾唇角。
阿棄似是擔心他將這截袖子占為己有,緊緊攥住斷袖一角。
蒙鐸舒雅一笑,將她輕輕拉了起來,“很好,跟我回府。”
見她呆怔著,他說:“放心,不會殺你。”
小王子親自帶她回府,自然震驚了一眾下人。她本想奔到後院直接去尋巫婆婆,可小王子吩咐為她沐浴更衣。
待梳妝罷,她望著鸞鏡中的自己,有幾分歡喜。
平日裏她總是穿著巫婆婆的灰舊衣衫,巫婆婆還將她的劉海剪得參差不齊,甚至有時巫婆婆會將一些泥灰塗到她臉上,不知何種成分,很頑固,好幾個月洗不下來。
衣服是灰的,臉也是灰的,她覺得自己像個小泥球,她幾乎要忘掉自己是個美人。
婆婆說這樣是為她好。她一向乖巧,踏踏實實當泥球。
她沒料到收拾妥當的她這麼好看,自己看著都喜歡,不禁握了握那半截袖子,麵色溢出幾分陶醉來。
當她笑盈盈跨進後院小屋,隻見巫婆婆橫躺在地上,胸口是一隻巨大的狼爪血印。
大夫說婆婆被妖物擊中了心脈,沒的救了。
她哭花了臉跪著求大夫救人,大夫被她纏得脫不開身,隻得告訴她確實有一味藥材能救婆婆性命,但這味藥材乃是至寶,她不可能得到。
大夫道:“血靈芝,南疆國隻一枚,藏儲於大王子寢宮。”
恰逢王宮擇女侍入宮,她憑借驚豔之容順利入選。
端木府這個舊主小王子忒貼心忒大度,一點不介意屬下將他炒了,反而提醒她宮內夫人丫鬟比較凶悍,多疑,缺德,擅妒,陰招也玩得順手,尤其折磨美人折磨得忒專業,要她小心。
另外這個舊主子還寬慰了將他炒了的屬下,再她尋到挽救巫婆婆性命的妙法之前,他會將老太婆的身子保管妥當,死不了也活不了,保證純植物人。
舊主人為舊屬下做得最令人窩心的一件事是暗暗利用其人際關係走了後門,將舊屬下安排到大王子寢宮當差。
阿棄入宮那日,小王子端得和善,立於城垣一角,見身著宮內侍服的一眾女侍排得整齊步入王宮城門。他喊住最後排的阿棄。
沒甚起伏的平淡語調,“大王子博愛,最憐惜美人。無論你出於何種目的,是否會記得初衷。但願你行事作為要有個分寸,不要讓大王子太過難堪。畢竟,王室之中最受不得血統卑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