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來生(1 / 2)

林恩的拳頭悄悄地攥緊了。

林想容繼續說道,“那一晚,你在我父母門前時,我其實也在。看你那時的反應,我大概猜到你聽見了什麼。我心裏那會兒比你更害怕,害怕你會像叔叔嬸嬸一樣,也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所以我才急中生智地掐了一把我的貓,希望轉移我爸媽的注意力。”

林恩的拳頭越攥越緊,幾乎能聽見骨節在劈啪作響。

“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林恩突然問不下去了,胸口悶得很。此時她仿佛是一條被擱淺的小魚,而救下她的卻偏偏是她想要恨之入骨的漁人。

“我父母欠你的,我來還。”林想容的語氣格外平靜,“更何況,我是真的喜歡叔叔嬸嬸還有你,但當時我根本沒有辦法阻止已經瘋狂的爸爸。”

“所以,現在你會告訴姐夫?”林恩憋了半晌終於從嗓子眼裏擠出了一句話。

林想容已經恢複平靜,重新發動了車子,“不,我還是會把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林恩心中詫異萬分,卻沒有開口詢問。

“然後,我想我和你的姐妹情也隻能到此為止了。”林想容的這句話依舊說得平靜異常,讓人聽不出其中的情緒。

林恩心中卻隱隱有些失望,姐妹情到此為止這一句話竟然是從林想容的口中說出來的。她本想嘲諷地笑笑,卻在嘴角扯出了一個苦笑。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這一結局,希望自己能早日撕下這一張笑盈盈的麵具,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她卻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

約好的地點到了。林想容穩穩妥妥地停好車,熄火的那一刻,她輕聲問道,“你會收手嗎?”

林恩看著她,搖搖頭。

林想容的眸子裏湧起了大片大片的失望,她依舊沒有開口,率先下了車。

林恩明白林想容一定是誤會自己了。她的搖頭是“不知道”而非“不會”。雖然這兩個結果對於林想容而言也許並無差異,但在林恩看來,卻是截然不同的。她現在能給林想容的答案也隻能如此了。她不知道自己剛亮出的獠牙和利爪是否能及時收回。畢竟現在她並非孤軍奮戰,若想要退出,總得問一問盟友的意思。也或許,事已至此,再談退出早已為時過晚。

綠草幽幽的亂葬崗上,寧朝安一襲長裙被異國的風輕輕卷起,目之所及都是大大小小的墳塋,而她的安簫便躺在這兒。一想及此處,寧朝安的眼底便潮了。她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鬢發,也不看向身邊這個熟悉卻陌生的人,問道,“他在哪兒?”

江澄無奈地搖搖頭,“我隻能記得大概方位。”

寧朝安聞言,眼眸裏霧氣茫茫。

江澄也不做聲,領著寧朝安穿過墳塋,來到了一株無名樹下,“大概就在這一圈兒。”

寧朝安不再追問,挨個兒地開始修理那一圈兒的墳塋。她半蹲著,徒手和這些孤墳野塚上的雜草角力。江澄有些看不過眼,蹲下身與她一起默默地拔著雜草。好容易這一圈兒的墳塋顯得齊整了不少,不再那麼寥落了,而寧朝安的手上也已經印出了一道一道的血印。

“你的手……”江澄瞅見後極其自然地想要拉過寧朝安的手。

寧朝安猛地一縮,情緒異常激動,“別碰我。”

江澄愣了愣,尷尬地縮回了自己的手,遠遠地跟在寧朝安身後。他邊走邊注意寧朝安的一舉一動。江澄注意到她瘦弱的雙肩在風中抽動著,但他卻沒有勇氣走上前挽住她的雙肩或是為她拭去眼淚。從寧朝安先前脫口而出的“別碰我”三個字開始,他與寧朝安彼此便是再陌生不過的人了,而一紙婚約也早已形同無物。

寧朝安漫無目的地走上了一個時辰,江澄不敢走遠,一直跟在她的後頭。

江澄注意到她終於止住了哭泣,竟開始走神,腦海裏一幀一幀地閃過了安笙的笑容。一直走在他前頭的寧朝安停住了腳步,突然開口衝著他說道,“你究竟是誰?”

江澄回過神,淡淡地說道,“我是江澄。”

寧朝安的目光一直在江澄的臉龐上遊離著,“江澄又是誰?”

江澄見到她認真的表情,習慣性地想要摸一摸她的頭發,但手才伸到半空中卻又訕訕地收回了,“我們坐下說。”說完,江澄自顧自地坐在了路邊的長椅上,寧朝安也隻得跟在他的身後一道坐下了。兩人之間好似有著一道無形的牆一樣,誰也不能接觸到彼此。

江澄自嘲地笑笑,“我是個孤兒,小時候在孤兒院裏為了活著要打架,長大了就開始以打架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