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初一直強裝鎮定地等待著屬於他的宣判。安笙則始終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
自己果然還是在做夢吧?要不然,那天上的星辰豈會對一株仙人球說出“愛”這樣的字眼呢?隻是,哪怕是在做夢,自己的心也已經快樂地飛上了九霄雲外。
容初,我也愛你。
安笙終於漸漸地回過神,穩了穩心神,帶笑看著一臉期待神色的容初,慢慢地答道,“我……我……我考慮考慮。”該死的,自己的舌頭居然到了關鍵時刻掉鏈子。她想對容初所說的明明不是這樣。還是太過自卑,覺得自己隻能仰望眼前的人。
失望在容初的眼眸裏一閃而過,但是下一秒,容初又變得開朗了起來。無論如何,安笙並沒有拒絕他,他還是有機會的。
倆人一時間又找不到話說了,正麵麵相覷的時候,安簫推門進來了,“安笙,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可以走了。下午你在旅館好好休息,我繼續過來跟進比賽。”
安笙默不作聲地點點頭。直到此刻,她才漸漸地回想起了自己輸得一敗塗地的事實,但卻始終沒有人責備她分毫。這讓她心裏更加堵得慌了,一邊是容初篤定的“我愛你”,一邊是拳擊台上她的狼狽不堪。而無論哪一樣,都足以讓她方寸大亂。
安笙垂頭喪氣地坐起身。安簫和容初都把自己的手遞向了安笙。安笙沒有過多地考慮,極其自然地把自己的手交到了容初的掌心。倆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安簫的落寞。他不發一言地收回了自己尷尬的手,但依舊護在安笙身邊,心裏十分酸澀。他一直知道安笙和容初之間的默契日漸深厚,隻不過一直沒有發酵的機會罷了。而現在看來,似乎二人最後的顧慮都已經消除了。他該為他們高興才對,但臉上的笑容裏卻寫了個大大的“苦”字。
容初扶著安笙慢慢地走出了就診室。安簫跟在他們的身後,看著他們無限貼近的身體,心裏滿不是滋味。但他又清清楚楚地知道,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他不想插在倆人中間做不識時務的電燈泡,更不想再給自己心裏添堵,於是叮囑了安笙幾句後,衝著容初笑著說道,“我就不來回跑了,免得時間來不及。安笙……安笙就交給你了。”
容初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安簫轉身又忙去了,冷靜地處理著一個教練應該處理的所有相關事宜。但他卻清清楚楚地聽見自己心底窩藏著的江澄破碎的聲音。江澄破碎得徹徹底底,即使粘回去,也已經無濟於事了。畢竟,心不在了,人終究隻是個空殼子。
電話突然來了,是寧朝安的。
安簫啞著嗓子接起了電話。寧朝安在電話那頭關心地詢問著安笙的比賽情況。
安簫如實回答,“不好,今天這場輸得很慘。”
寧朝安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謝謝你,安簫。”
安簫頓時有些莫名其妙,“謝我做什麼?”
寧朝安的聲音軟軟的,柔柔的,聽著很安心,“以前你總是喜歡一個人扛著生活裏所有不開心的事情,從不告訴我。你一直把我保護得太好,喜歡我衝你撒嬌,喜歡我一直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女孩一樣。”
“但現在你不一樣了。你心裏想什麼,發生了什麼,無論好壞,都會如實告訴我。”
“我很開心你這樣信任我,而我也可以幫你分擔。”
“如果四年前的你能對我這樣信任,或許你壓根兒就不必選擇離家出走。”
安簫安安靜靜地聽著寧朝安的話語,思緒卻飛到了異國的那一片土地上。那時候他還是江澄,而安簫則是另外一個人。當他收拾安簫的遺物時,那裏麵隻有關於安笙和安家的東西,而沒有寧朝安的任何痕跡。當他成為安簫後,踏上安簫的故土時,周圍的人卻把這個叫做寧朝安的姑娘推到了他的懷裏,並且告訴他,“這是你相戀多年的戀人。”為了扮演好安簫,他接受了安簫生活中原有的一切,自然包括這個戀人。但他一直深感疑惑,倘若安簫與寧朝安真是情深意篤,他為何沒有從安簫的遺物中搜尋到關於寧朝安的片言隻語呢?
而直到此刻,他才真切地明白了。
他心裏的江澄愛著的是安笙,但江澄給不了安笙任何能見得了光的幸福,所以他隻能任由江澄一點一點地碎成齏粉而無動於衷。現在想來,當年的安簫一定也是這樣。安笙和安家是留在安簫血液裏的印記,擦不掉,抹不去,是一份必須要承擔起來的責任。但寧朝安卻不是這樣,那是由一份可脆弱也可深厚的愛維係著的人。安簫給不起寧朝安想要的幸福了,所以他隻得抹去生命裏寧朝安的痕跡,還她自由。
那以後呢?以後他這個叫做安簫的軀殼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