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冷冷清清的容家老宅因為容初的回來而顯得熱鬧。說到底,容初可是個閑不住的主兒。傭人們被他支使著去布置大宅子,園丁們被他差遣著去修剪花園。整個宅子裏都是鬧哄哄的。
容老爺子坐在容宅裏唯一安靜的花房裏感慨,“這個阿初,要麼不回來,要回來就一定要鬧得雞飛狗跳。”
他身邊的老管家不搭腔,臉上卻掛著淡淡的微笑。他明白,老爺是喜歡這種熱鬧的,要不然他的嘴巴也不會一直咧開了合不上。
今天的陽光格外柔和,花房裏更是暖洋洋的。
容老爺子閉目養神道,“阿初以前回來,一定會跟我鬧得家裏雞飛狗跳。現在,總算是長大了點兒了。”
老管家笑著應聲道,“大少爺品性很好。”
容老爺子在心裏默默地點點頭,想起了亡妻。他頓了頓說道,“阿初這孩子很像深深,敏感細膩。早年是我太固執,他這樣的性子的確不適合在商場上打拚。隻是苦了阿仲了。”夫人留下的印記很多很多,但老管家卻鮮少聽老爺說起已經亡故的夫人,所以微笑著站在一邊,摸不準該接些什麼話。
容老爺子也不在意,自顧自地陷入了回憶之中。
當年,他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舞會上初見了顧深深,自此淪陷。隻可惜,彼時佳人身邊已有人作陪。但這也沒能妨礙那些趨之若鶩的狂蜂浪蝶,他也是其中之一。他堅持不懈地撬牆角撬了許久,但顧深深一直不為所動。最後,還是顧家投資失敗才給了他一線曙光。那時,許多人都對顧深深唯恐避之不及,甚至就連原先顧深深身邊的那一位令人豔羨的男子也主動退出了。他迎難而上,沒費吹灰之力便抱得美人歸。他和顧深深的故事在青州商圈裏也算是一段佳話。隻是現在再想起來,他卻倍感心酸。
如果,年輕的他不是對顧深深那麼執著,現在深深或許還好好兒地活著罷?一絲頹唐染上了他久經風霜的微笑,露出了龍鍾的老態。深深,這一輩子,終是我負了你。
容老爺子歎口氣。他明白“幸福”二字明白得太晚,所以在深深去世之後才漸漸地學會了不再逼迫容初去做他不喜歡的事情,但他終歸還是明白得太晚了。
容初此刻站在亮堂堂的大廳裏看著自己的傑作。他吩咐傭人把深色調的裝飾品都換走了,從倉庫裏拿出了一套顏色輕快的裝飾品來一一擺上。他記得以前每逢新年,媽媽就會這樣裝扮宅子,好讓老宅也沾點喜氣。
午飯時容老爺子拄著拐杖走進了大廳,眼睛有些不適應屋子裏的裝扮。隻一瞬間,他的眼眶便有些潮了。以前,深深還在時,逢年過節她就喜歡這麼裝扮屋子。他清了清嗓子,衝著容初說道,“這樣一弄看著喜氣很多。”
容初點點頭,想笑卻沒能笑得出來。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眼前這個人的的確確是愛著媽媽的,也是愛著自己的,哪怕自己與他可能並無血緣關係。這個人雖然叱吒商場,嘴卻笨了點兒,絲毫不會表達自己內心深處的感情。這大概和自己也有些相像,畢竟也曾有緣做過二十幾年的父子。
年三十的晚上,容家父子三人聚在一塊兒吃著團圓飯。久違的團圓飯令三人一時間都有些動容,但腦中所想卻又都南轅北轍。
自打容老爺子吩咐廚房燉千張結紅燒肉後,這道菜便成了容家飯桌上的常客,今晚也不例外。隻是經過廚師之手做出來的千張結紅燒肉吃在容初的嘴巴裏,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他邊吃邊開始懷念安笙……的手藝。這會兒,安笙也在和安簫吃著團圓飯吧?年三十了,他是不是該給安笙發條短信問候一番呢?
安笙此刻確實和安簫正吃著團圓飯,不過卻是在療養院中。自從爸爸住進了療養院後,安笙每一年的除夕便是在療養院中度過。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才下午,安笙和安簫便早早兒拎著大大小小的保溫盒趕去了療養院。
爸爸這幾日精神好多了,偶爾甚至能認出安笙來,讓安笙驚喜異常。但爸爸卻從沒認出過哥哥來。這多多少少讓安笙有些難過。要知道爸爸一生最得意、最驕傲的便是有哥哥這個兒子。可有時她轉念一想,又覺得認不出來也好。哥哥已經不再打拳擊比賽了,這和爸爸的期望出入太大。
倆人在病床邊擺開了飯菜。安笙特意熬了粥、燉了湯,喂爸爸先吃了點兒。安笙激動異常,今晚的團圓飯對於她而言,才算是這麼多年來真正的團圓飯。她舉起酒杯要和安簫碰杯。
安簫端著酒杯,不喝卻故意逗安笙道,“還喝酒?比賽可不遠了。”
安笙笑笑,“今天開心,稍微喝一點點。”
安簫點頭應允。
兄妹倆交談甚歡,一頓團圓飯也吃得其樂融融。到最後,安笙果真隻抿了一點點酒,而其餘的都進了安簫的肚子。倆人收拾完準備回家時,安簫的腳步都有些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