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切的又跑到祺王的身邊,他目空一切的向前走去。我跪下來,拉著他腳下破損的戰靴,淒慘道:“王爺,三思而後行呀!皇帝的心思你又是不知道,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伸出僵硬的手,把我嬌柔蒼白的臉上的淚珠抹去,“我不怕。”
“可是我怕。”我痛哭出來,不知為什麼那麼傷心,仿佛所有的苦楚都傾倒出來,傾瀉給這個堅強愛我的男子,我的遺憾,思念,羞愧,無奈……都統統讓眼前的這個男子知道,等待著他的憐憫和關懷。
“可是我…怕,我怕失去你,我失去了太多太多了。”我悲涼的哭訴,白犀在旁緊緊鎖著眉頭,也不住的落淚。
祺王的臉色緩緩柔化一些,我又道:“就算為了我們逝去的孩兒,抑或為了戰場上失去生命的士兵。我們仁慈一些……”
祺王緩緩扭動了身體,這樣一個勇猛無比的將軍,昔日殺人無數,劍下的血肉足足彙成河堆成山了,也許這一刻因自己摯愛的那顆生命而惋惜悲憤,抑或想起誰人無父無母,誰人無子無孫,自己在沙場殺了那麼多人,也造成了多少悲劇。
祺王神色複雜,緩緩彎腰,又將我抱起。那一夜祺王哪裏也沒有去,一直守在我的身邊,守在我一個忍了太久的女子的身邊,守在我一個受傷太多的女子身邊,我也溫懷著這位飽經滄桑和生死的將軍身旁。
三月三乃是上巳節,祺王奉命要去皇宮受封。那日天還未明,我就為他收拾起來,看著他身穿石青色朝服,雖沒有往日盔甲裏的英爽,但也是一個儒雅兼豪俊的男子,我為他梳篦著頭發,淡淡道:“祺王這次進宮是要受封的,一定要謙卑下來,萬不可因有戰功而不屑於朝廷大臣。”
“綠華說的我都知道。”
我看著他稠密黑濃的發絲,又道:“孩子雖然沒有了,我也失去了生育的能力。祺王不要太悲痛了,我看側王妃就十分知書達理,又聰明漂亮,她還很康健,不然再納妾也是無礙的。”
祺王從鏡子裏深情的看我,似笑非笑的樣子,抓住我的手道:“你也能為我這樣著想,我何不高興,不過王府裏的那個賤人是一定要處置的。”祺王頓一頓,看著我道:“依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處置她。”
我唏噓道:“王妃娘娘與王爺風雨同舟這麼多年,實在不易,我看還是算了吧!”
王爺推開我,道:“簡直就是笑話,她這樣子無法無天的折騰,我們居然還放過她,這怎麼向列祖列宗交代,又怎麼向王府裏的大大小小交代。”
我旋身,走到窗前,東方漸漸曙白,我有些慚愧,因為我會想到曾經的一些往事。我是後來者,我存心不良,是我勾引王爺在先,我衝進了他們原本平靜的生活,也是我的出現,讓祺王多了如此多的悲傷。
我從錦屏後麵拿出朝珠來,三縷三掛的晶瑩朝珠,在欲燃的東幕下更加閃耀,我一個個擺正,正好攏住胸前那團穿過祥雲的正龍,五彩的織繡配上華藍的綢緞更是煥然一新的感覺,這忽而讓我回想到一個人——尚子坤,曾經我也是這樣的為他擺正朝珠,如今也不知他怎麼樣了,與他一起征戰的載武怎麼樣了。
我低聲道:“還是王爺自己拿主意吧!隻希望你能平安,不要再讓綠華揪心了。”一邊說一邊拿出朝冠來,碩大而透亮的東珠耀在頂端,我輕輕擦拭著上麵的滄海珍珠,深情的望著他,把手攬在他的腰裏,枕著他的胸膛。
他低頭撫弄我的頭發,輕輕吻上我的額頭,道:“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我也會完完全全的回來的。”
我將他送出門去,遠望著他魁梧的身材,又擔心,又安心。
此時此刻,王爺已經平安歸來,我的心也平穩了許多。而且我與父母團聚的日子也快要來了,其實我還有許多擔心的,擔心父母會在其中再出事,也擔心父親遠在北寒之地,是否能夠穩妥回京。
那一日,直到傍晚,祺王也沒有會宅子裏。白犀帶著我在後院裏逛著,說道:“王爺今日是不會回來的,聽管家說,祺王已經回王府了,想是應該要懲治王妃去了”
我輕歎一口氣,道:“王妃也是苦的吧!我占有了她所有的愛,她的光鮮和尊崇被我取代了,這對她來說是多麼難過呀!”
白犀跟著一笑,道:“話雖如此,到底也是她自己造的孽。王妃昔日何不是傾國傾城的美貌,何不是不可一世的佳人,王爺也是百般疼愛,但就是妒忌心太強,疑心又重,讓她美麗的女兒妝下多了一層蒙昧和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