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煜琬站在河邊的激流處,已經整整一日了,即便他派了襄城上千的水軍沿岸打撈,已經尋至二十裏之外的分流,卻依舊是一無所獲。她竟然就這樣消失了。
她不會水,體質更是要比常人柔弱,加上前些日子中毒受寒並沒有得到及時調理,若真是從此處跳下去,那順著猛流,必定是屍骸無存。隻是他不相信,絕不信她敢這樣死了。
他臉色陰鬱,負手站在水麵之上,雪白的衣袂隨著水花飛舞不止,細看卻依舊幹淨整潔,沒有占到半點水渣,隻是腳底纏繞著的寒氣,似乎連水流也變得緩慢了起來。
“主子,下方流域的士兵打撈上來的。”冷最自不遠處的屋簷落下,在他身後單膝跪了下來,將手中的淺紫雙麵刺繡鞋子呈上。
這鞋子是她的,他認得。就在下遊的半裏水下發現的,看到那一刹那,他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可是,趙煜琬不曾回頭,連看都不看一眼,半晌才開口,低沉的聲音飽含冷意:“別拿這些東西來敷衍本王,找不到人,你們誰都別再回來。”
冷最雙手托著那還在滴水的鞋子,麵上的刺繡被水草勒住,有些脫線,還帶著青色的汙泥,一看便知是被主人蠻力掙紮而脫落的,小巧的鞋尖微微彎曲,有些心酸的無奈,像是對它主人的不舍。
自從接過它之後,他便沒有放下過,一路走來心底的涼意越發濃烈,此刻開口竟然有些哽咽:“主子,您還是看一眼吧。這是今早您為夫人穿上的。”
趙煜琬一聽果然轉過身來,眼尾一觸到那抹淺紫,雙手已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是,這就是今日他為她穿上的鞋子,那雙小巧玲瓏的足踝,是他見過最美好的事物。每每觸及,都讓他情難自禁,隻恨不能時刻捧在手心。
隻是不見了人,他要這個東西幹什麼?即便是完整的人,有一雙最完美的足踝,也不定能過他心底,何況一個鞋子?
他輕抬手將冷最手中的鞋子一掃而起,那一抹紫色像沒有生命的紙鶴,被拋到半空之後,直接化成粉末,散落到水中。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即便是現在她屍首就擺在這,本王也不定會信她死了,何況區區一隻鞋子?去,給本王找人。”他指尖微顫指著那茫茫河口,連音調都變如此急速,似乎在竭力忍耐心中的怒意。
從沒有過的失控,讓他少了往日的從容,此番發狠的話語那麼悲憤,就如同一個痛失愛妻的凡夫俗子,恨不得將她抓回來,狠狠地痛訴一番,再好好地愛撫。
“是!”冷最耐不住那一刹那間的刺心寒冷,在這樣的男子麵前,他心底那點悲傷已變得蒼白無力。不敢耽擱,正要抬頭站起,卻見對門河岸的城門方向濃煙滾滾,來了一群人馬。
待定眼一看,才知帶頭的竟然是太子趙煜琪,他風姿卓越,氣宇昂揚,幾百鐵騎來勢洶洶。
冷最一驚,他怎麼來了,還如此興師動眾?
回神之後,他忙躬身提醒趙煜琬,“主子,太子爺來了。他是不是收到了什麼消息?”此刻回避已經不可能,唯有上前接駕,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可是,總要有個萬全準備才行。
誰知趙煜琬仿若未聞,他陰沉的臉上沒有一點意外,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更別說上前敷衍,笑臉相迎。
“主子!”見他無動於衷,冷最擔憂地挪動腳步,再次提醒。
太子爺這次來勢洶洶,目的雖未明,但也絕不會是小事。何況此次曆來行事低調的主子又為鳳菲璿的事情亮出王爺的身份,從襄城衙門調派了上千水兵過來打撈,十分的招人耳目。
萬一,太子爺知道他們此刻要找的人正是鳳菲璿,那就必定會猜到他們和走命山出現的刺客之間的關係,到時主子即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楚了。如此一來,他們兄弟之間勢必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後果不堪設想。
這樣的前因後果趙煜琬必定也是知道,可是他卻一點都在乎,甚至還沒有尋找鳳菲璿對他來說重要。
“冷最,你聾不是?本王讓你去尋人,你在這裏磨蹭什麼?到底誰才是你主子?”趙煜琬疾言厲色,話還沒說完竟然突然抬手一掃衣袖,強厚的內力如同颶風倏然衝撞過來,讓毫無準備的冷最難以支撐,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從來不會輕易出手傷人,更別說傷了自己的手下,此番出手,顯然是怒極了,甚至悲憤。冷最雖然挨了一掌,但更多的卻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