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能相信這件事呢,我們自小結親,我從討厭他,到喜歡他。這一路不算漫長卻也是彌足珍貴。我們走過那麼多條街,一同看過朝顏花開,經曆了那麼多,他怎麼可以與別人成婚呢?
父親氣得在房中摔東西:“他們南宮家當我們柳家是什麼?說都不說一聲就悔婚,簡直欺人太甚。輕輕,你別難過,爹帶你去問個清楚。”
我沒有從南宮璟成婚的消息中清醒過來,就被父親帶到了南宮府。
南宮府已經掛滿了紅色彩綢,本是喜氣的紅,落在我眼中便是刺眼的傷。
父親一腳踢開南宮府的大門,一路前往大廳,南宮璟和南宮老爺都在,還有那個那耶族的公主阿嘉娜。
“南宮兄,你倒是和我說清楚,聖上賜婚是什麼意思?”父親質問道。
“柳兄……”南宮老爺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南宮璟,你父親不好意思說,你說吧!”
南宮璟轉過身來,我與他四目相對,一年未見,他一身戎甲,風姿卓華,可他卻站在他人身旁,再也不是那個愛我的少年。
“什麼怎麼回事?這還不清楚嗎?聖上賜婚讓我與南宮璟成婚,他要成為我的駙馬,隨我去那耶族。”阿嘉娜氣勢洶洶地對我說道。
我轉頭看著南宮璟,目露哀傷地問:“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當真要去那耶做駙馬了?”
他一臉蒼白,目色沉沉,卻還是點了點頭:“對不起,輕輕。”
輕輕,他這麼多年都沒臉沒皮地喊我小媳婦,唯獨喊那麼一次,便是臨別前讓我等他,可是我等他回來,他卻要與別人成婚。
感情變數,風雲莫測,真教人措手不及。
“你這小子。”父親一巴掌打在南宮璟的臉上,巨大的一個聲響,伴隨著驚天的雷聲呼嘯而來。
“你怎麼動手打人啊?”阿嘉娜趕忙去看南宮璟的臉,關切心疼的模樣讓我心中一顫。
我拉過父親說:“走吧。爹。”我抬起頭,看著南宮璟,我以為他會給我一個解釋,可是他眼神淡然,絲毫解釋的樣子都無。我便知道,再多說什麼都無用了。
“南宮璟,我柳輕輕今日與你恩斷義絕,從此再無瓜葛。”我咬牙說完這些,傾盆大雨落了下來,青灰的天色頃刻覆蓋在南宮璟的身上,他沉在光影裏,身軀隱隱的抖了一下。
我不再看他,轉頭朝外麵走去,任雨水灌溉而下,澆濕我的周身。
我不知道在雨中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過束淮河畔,走過小橋,走過那些和南宮璟曾經一起走過的地方,最後我蹲在太學的門口一動也不動。
我想起以前我常在這裏等他下學,一眾白衣學子,我總能第一個認出他,那時候我那麼討厭他,怎樣都趕不走他,所有人都笑他找了個凶悍的媳婦,可是他總是毫不在乎。
很多學子從裏麵次第而出,他們打著傘,在雨中邁著步子,我多麼希望他們裏麵有那個一直疼我愛我的南宮璟,可是我知道,南宮璟再也不會從裏麵出來了。
他愛上了別人,離開洛花國,遠赴他鄉。
原來青梅竹馬的情誼,白首到頭的諾言,不離不棄的海誓山盟,在不經意間,說變,也就輕易地變了。
8
回家之後我大病三日。
喝不進藥隻是反反複複地做夢。夢到我自己一直站在朝顏花下,蝴蝶紛飛,花香四溢。依然絢爛美好,我卻卻感受不到一點點溫暖。
我夢到南宮璟站在不遠處,我跑過去想拉他,他卻飛快地跑開。
我追著他一直跑一直跑,他卻再也不見了。
在夢裏我竟沒有哭,心疼得像裂開了一樣卻還是哭不出來。我不敢問他為什麼這樣對我,我怕聽到他說:“我不喜歡你了,我不要你了。”
我是那樣害怕他和我說這句話。我連聽的勇氣都沒有。
病好之後我將掛在幔帳上的燈籠紙撕掉了,連同南宮璟贈我的平安符一並丟在院中,朝顏花不知何時已經開滿了整個院子,像我們漫漫而開的錯落時光。
我將它們全部連根拔起,那些花莖上帶著刺,我全然不顧,任它們將我的雙手紮得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拔完之後我坐在院中,看著大雁飛過晴空萬裏,劃出一道道痕跡。
我放了一把火,將整個院中的花草燒了起來,燃燒的火焰化成陣陣青煙直衝雲霄,仿佛那些年我與南宮璟的溫柔過往,都一並消散了。
我與他,就此別過,再無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