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杜沁茹和她5歲的女兒亦心。杜沁茹雙手捧著一個黑色的布包裹,裏麵裝著骨灰盒,那是姨媽的骨灰。此次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是遵照姨媽的遺願,送她的骨灰回鄉安葬,葉落歸根。一名身材壯實的婦女跟在她們身後,推著行李車,那是當年姨媽從桐州帶去的保姆,保姆思鄉心切,杜沁茹便連她也一起帶回來了。
三人走出機場,上了計程車,直奔阿福經營的那家古民居改造的特色客棧。杜沁茹倚著車窗,呆呆的望著車窗外的景物,那些飛馳著向後退的車輛、樹木和房屋。整整六年了,上一回到桐州,是和陶諾一起來的。刹那間,淚霧從眼裏升了起來,她看不清車窗外的任何景致了。
“媽媽,你為什麼哭了呀”,亦心用小手拽著杜沁茹的胳膊。
杜沁茹急忙取出紙巾擦眼淚,一麵胡亂的應著,“是風太大,吹痛眼睛了。”轉過頭來,她對上亦心那對烏黑晶亮的眸子,心裏又是一陣抽痛,那雙和陶諾一模一樣的眼睛,曾給過她多少溫暖的慰藉,又曾勾起她多少辛酸的回憶。她撫摸著女兒柔軟的頭發,萬般滋味皆湧上心頭。
這些年,杜沁茹幾乎過著與外世隔絕的生活,一心一意生養女兒。生活條件優越,除了懷孕期間嘔吐得厲害,吃不下東西,還有順產時必然的疼痛外,其他基本沒受什麼苦。有姨媽和保姆幫忙打理,生活井井有條,日子過得寧靜而安逸。
隻是每當夜深人靜,孩子熟睡之後,無盡的空虛和寂寞之感就將她緊緊纏繞,對陶諾的思念如藤蔓,在黑夜裏瘋狂滋長。多想再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笑臉,接觸到他那雙閃爍如星的眼睛。她隻能無數次的翻看他們的合照,撫摸照片上他的臉龐,一任淚水縱情奔流……
老街依舊凝聚了歲月的滄桑,那家客棧也還是那年來時的模樣。杜沁茹三人進客棧時,阿福還在睡午覺,隻有一名前台小妹負責接待。杜沁茹辦理入住手續,把女兒和保姆安頓好後,就約了姨媽在桐州的親戚,一同去挑選墓地了。
那是周六的下午,黃昏時,陶諾也來到了這家客棧,還是像往常一樣,和阿福一起在二樓的走廊上把酒臨風,吃晚飯聊天。
亦心嬉笑著跑上樓來,保姆在後頭追趕,口中直喊“慢點,我追不上了”。
亦心卻調皮起來,跑得更快了。二樓的地板剛洗過,她腳下一打滑,向前跌去,摔了一跤,膝蓋重重磕到紅磚地板上,疼得她癟著小嘴,快哭了。
陶諾急忙起身,上前將亦心扶起。“小朋友,勇敢點,不哭哦”,他柔聲哄著。
亦心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陶諾見到那對帶淚的眸子,莫名的心頭一跳,晃神間,阿福調侃的話語傳來,“陶諾,這小美眉長得和你挺像的呢,特別是那雙眼睛,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才不像呢”,亦心已經忘了疼痛,嬌聲反駁,“媽媽說,我長得像爸爸。”
陶諾啞然失笑,有意逗她,“那你爸爸,是不是長得像我?”
亦心歪著頭,很認真地打量了陶諾老半天,才搖搖頭,“爸爸沒有胡子。我有爸爸的照片,拿來給你看看吧。”陶諾蓄起了小胡子,比過去顯得成熟了許多,也憂鬱滄桑了不少。
“亦心”,保姆氣喘籲籲的追過來,警惕地掠了陶諾一眼,拉過亦心的手,“快回房間去吧,該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