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眼裏流露出歉疚,“你現在幸福……你應該幸福……”
眼角大顆淚水滾下來,我想要替她擦去,手指觸及她溝壑縱橫的臉頰,隻剩下了冰涼。
生時再淩厲,死時終究隻有一抔黃土。
何聚依急匆匆從美國趕回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她終究是沒見到何母最後一麵。她在我麵前嚎啕大哭,推搡著我,責怪我將她送出國,我被她推得左搖右晃,卻隻能站定,無話可說。
這一場離別太突然,所有人都是始料未及。
何母的葬禮辦的簡單,送終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我萬萬沒想到,靳湛言沒有露麵,卻叫了童秘書幫忙。童秘書上上下下聯係,殯儀館、火葬場、墓地……憑著靳湛言的人脈,所有的事情都是出乎尋常的順利。
想來他不計前嫌,也是因為何家終於徹底家破人亡。
這世間,死生大事,愛恨糾葛又算什麼?
人死了,一了百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至今也不知道,何母臨終前那一句,我和靳湛言的事情,何家欠我太多是什麼意思。
靳湛言逼死了何聚郤。
我受何聚郤庇蔭整整兩年。
怎麼說都不該是何家欠我們太多。
何母後事料理完畢,我找了律師和見證人,將何家的財產從頭到尾理了一遍,列好了單子,叫見證人簽字之後,全部交給了何聚依。
何聚依很驚訝,“你全都不要?”
我說,“我隻要你哥留給我的那套婚房,剩下的,都是你何家的東西。媳婦終究是外戚,我也沒有給何聚郤留下一兒半女,也就沒有理由分你何家的財產。你是何家的女兒,你繼承吧。也算是你哥和你母親給你存的嫁妝。”
何聚依肯定沒料到我此番舉動,愣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嫂子你……”
我不是高風亮節。
隻是因為何聚郤太好。
易市的季節變幻叫人始料不及,料峭春寒花未遍,天已日日放晴。我一個人住在當年和何聚郤一起買的婚房裏,白天教些小朋友畫素描、畫油畫,收些學費過日子,雖單身單調,倒也知足。
何聚依突然造訪。
我剛睡醒,穿著睡衣瞧了瞧門洞,一看門外是何聚依,也就懶得換外衣,直接打開了門,“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坐。”
何聚依溫柔地笑了笑,將披肩長發攏至腦後,“我不進去了。我來,就是給你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你放在茶幾上就行了。”我給她倒好了水,就打算穿圍裙,“這麼早過來,一定沒吃早飯吧?一起吃吧,我也發揮一下我的廚藝。”
何聚依搖了搖頭,“不了。你自己吃吧,我後麵還有事。這個東西,請你一定要認真看。”
我瞧見她認真嚴肅地樣子,將茶幾上的本子拿起來,隨意翻了翻,笑:“不過一個本子而已,你特意大清早給我送來,還這麼鄭重其事?裏麵是什麼?彩票的中獎號碼嗎?”
“你一定要看。你如果不看,我媽若泉下有知,也會生氣的。”她的聲音透著喑啞,帶著一股狠絕和焦躁,“我雖千般不願意。但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應該和他在一起。以前我想不通,但現在,我是真心祝福。”
說完,她關上門就走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吃過了早飯,上午正好沒課,也就坐在沙發上,拿起本子翻起來。
是一本貼圖冊。
第一頁,何氏向銀行的拆借申請。第二頁,銀行不予拆借的回函……
第十頁,何聚郤向靳氏的拆借申請……
第十一頁,靳氏準予拆借的回函。
第十二頁,靳氏向何氏拆借執行細則和轉賬證明。
這麼說……
當年靳氏並沒有對何氏見死不救……那何氏怎麼還會走投無路?那何聚郤怎麼還會在見完靳湛言就自殺?那何聚郤臨死前那一番話,又是從何說起?!
這裏麵……還有隱情?
誰能給我解釋一下?
何聚依!
何聚依一定是知道的!
我心怦怦直跳,因為太過震驚和激動,脊背發涼得厲害,顫抖著從沙發上摸出了手機,不過是十一位的號碼,我竟然按了三遍才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