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我們的愛(1 / 2)

我心一沉,聲音陡然大了起來:“出事了?出什麼事了?”

他說:“何母病危,她怕你擔心,而且你新婚燕爾,她也不想耽誤了你的喜事,就一直沒告訴你。要不是在醫院碰見了她,我也不知道。”

“病危?”我克製住了自己唇齒的顫抖,卻克製不住驚慌,“我前幾天看見她,她還好好的啊!”

“我問了醫生,已經發病半年了。你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為她隱藏的好。”靳湛言歎了一口氣,“你對何家也算盡心了,何母才會這樣為你著想,生怕耽誤了你和吳凱之的婚事。”

我低下頭,“隻是因為何聚郤對我太好了。”

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報答的那種好,我才會舍棄一切也要對他的家人好。誰不是以心換心呢?

他語氣淡淡,“我還記得那次,債權人把你打得頭破血流,你也要保住何家人的舉動。並不是每個人在丈夫死了之後,還能對婆家這樣好,還能好到你這個份上的。”

我笑了笑,沒說話。

他突然轉過頭看我,“如果我死了呢?”

我啊一聲,不知道他這話從何提起。

反應過來,淡淡搖頭笑了笑,“靳總,您真是說笑了。您正值男人的黃金年華,身體健康,意氣奮發,各項事業都蒸蒸日上。你怎麼會跟何聚郤一樣英年早逝呢?畢竟,你和他可不是一個份量的。”

我話說得委婉,我想他聽明白了。

他和何聚郤終究不一樣。何聚郤是因為遇上了他,遇見了權尊勢重、非要置之死地的他。而他不可能遇上一個人,有能力、也有膽量敢將他置之死地。

雖然何聚郤的死,這麼多年過去,我終於開始慢慢釋懷了。

但我釋懷,不代表我不記得。

他苦澀笑了笑,“我明白了。”

我說:“叔叔阿姨身體健康,你家財萬貫,怎麼也輪不到我去照顧。就算真的那一天到來,我也沒有資格去照顧你的父母。畢竟,你已經有姐姐了,不是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他知道。

姐姐是我們之間永遠的隔膜和痛,死時是,生亦是。

下了車,他引我上樓,指了指病房,“就在那裏。我不過去了。醫生已經對她臨終關懷了,見一麵少一麵,沒說的話都說了吧。”

我嗯一聲,“謝謝你。”

謝謝他能放棄芥蒂,通知我何母的消息。

他擺了擺手,立刻進了電梯。

何母見我過來,眉目難掩驚訝,立刻就要從病床上坐起來,“你怎麼來了?我特意囑咐了保姆不要告訴你,那個死丫頭,還是給你打電話了是不是?你這剛結婚,蜜月還沒過完呢,怎麼能來醫院呢!這不晦氣嗎?!”

大概是回光返照,她的精神頭似乎還不錯,隻是身形瘦得,仿佛隻剩了皮包骨頭。她坐在那裏,無端讓人鼻酸。我上前,坐在她的床邊,笑眯眯地道,“媽,你說什麼呢!你是我的媽啊,自己的媽媽生病了,怎麼能不來看呢?”

她轉身從抽屜裏拿出幾個橘子,就要給我剝皮,“唉,你吃飯了嗎?一大早的,外麵冷不冷?吃個橘子先!”

我看著她顫顫巍巍地撕開橘子,眼花嚴重,幾次撕了空。我眼淚一下就落下來了,抓住她的手,將橘子拿在手裏,“我自己來。”

她嗬嗬笑,“你自己來就自己來。”

我剝了皮,將橘子瓣掰開,給她分了一半,“好像是今年的新橘子,不知道酸不酸。”

她手抖得厲害,怎麼也將橘子塞不進嘴裏。我擦了擦眼淚,接過她手裏橘子,慢慢地給她喂進嘴裏。她吃了橘子,笑得一直在誇我,囁嚅著,“溫白好,溫白好,溫白是個好媳婦!我家兒子何等福氣,能娶你這樣的女兒啊!”

我低下頭,強自忍住了淚水,可眼淚還在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走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父親從來沒管過她的死活,肺積水嚴重得都說不出話了,卻還在林家洗衣服,最後一口老血噴在洗衣盆裏,一頭載在了肥皂水中。當時送往醫院,卻已經不省人事。

臨終前,她還牽著我的手,“溫白啊,溫白啊,你一定要好好過。媽媽若有靈,一定會保佑你的。”

母親走得孤零零,生時一輩子辛勞,死了卻連個送終的人都寥寥。

父親也是薄情,甩下一筆錢,自此不再過問。

我對林家恨,我對林家是真的恨啊。

我對林溫紫的恨,對林溫紫的狠,大概是從那時候,初有了端倪。

何母最終還是沒有熬過當晚。

臨終時候,她一直攥著我的手,她的手滾燙滾燙,掌心粗糙的紋路硌著我的手背,神誌已經不清楚了,嗚咽帶著呢喃,一直在和我說,“溫白,我們何家對不起你……”話語雜亂而不成句子,“溫白,你和……靳、靳湛言……的事……我何家虧欠你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