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眼來看醫生,抹了抹眼淚,連忙後退,語無倫次地說著:“請你,請你一定要救好他……”
醫生這才注意到我臉上身上也都是淤青,歎了一口氣,“你是家屬嗎?你身上也有傷!一塊過去吧。”
我千恩萬謝地坐上了救護車。
一路鳴笛闖紅燈,總算到了人民醫院。會診的大夫已經等在了院門口,急救大夫匆匆給她們彙報情況,“經過補液升壓,傷者依舊未見好轉!血壓三十五、五十,脈淺,心音遙遠!重度失血,休克!手術室準備好了嗎?”
會診大夫接過輪床,“十號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直接送過去!通知血庫備血,要大量的!”
我聽這大夫的聲音熟悉至極,再仔細看她的眉眼,全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那大夫瞧見我也是愣了下,再看輪床上的靳湛言,眼眶一下就紅了,幾乎是質問地抬起了眼,惡狠狠地瞪著我:“怎麼回事!他怎麼會這樣?!!”
我整個人愣住,大腦瞬間當了機。
再看她的胸牌,那張熟悉的臉龐,那個熟悉的名字,如夢魘一般揮之不去的過往,一瞬湧上來。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這一刻,我猶如心被萬錐鑽心、猶如身被油鍋烹炸,是比恐怖片還心涼心死一萬倍的驚駭。
記憶仿佛停在了遙遠的小時候,窗外濃鬱的葉片下,一張清晰的臉,一串童稚的聲音,“長大後,我一定要嫁給他。”
我心懷不軌地聽著,卻笑眯眯地問著:“萬一實現不了怎麼辦?”
“除非我死了。隻要我沒死,我就一定要嫁給湛言哥哥!”
我滿心嫉妒,故而從未相信她的決心。誰料她一語成讖。在十多年後,本該是全家幸福歡樂的時刻,我一時衝動,造成了無法挽回的結果——
一床的血,一地的血,一房的血。
血泊中,倒著一個滿身血、幾乎失了體溫的姐姐。
嶄新潔白的牆上刻著一行我此生不會忘記的字:靳湛言,林溫白,我恨你們!
從那一刻,我後悔了。
我不知道她對靳湛言是這樣的用情至深;我不知道她真的如十多年前那樣,想要嫁給他的心思不死不休。
對著搶救過來的林溫紫,我千萬次地道歉,我甚至跪在她的床前,祈求她的原諒。可她隻是重複四個字,我恨你們,我恨你們……
整個人宛如行屍走肉,再不會笑,隻是一個勁地流眼淚。
見到我就是極為惡狠狠。
三天之後,她還是吞下了整整一瓶的安眠藥,自殺了。
再然後,我被繼母痛打。
我被父親趕出家門。
我和林家,再無瓜葛。
我和靳湛言,再無可挽回。
我閉上眼睛,那滿是血的房間揮之不去。
再睜開眼睛,滿眼淚水,嘴角卻不由地想笑。
你聽說過死而複生嗎?你聽過現實生活裏,死去的人還會再出現嗎?
你聽過惡靈纏身嗎?那你又見過現實生活裏,對你恨之入骨、恨不得抽筋扒皮的故人,再一次出現在你的眼前嗎?
她真的就是她嗎?還是另一個人呢?如果是前者,易市到處都是靳湛言的眼線和爪牙,她又是怎麼在易市堂而皇之、不被打擾地活下來的?如果是後者,為什麼她們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她看我的眼神還是惡狠狠?!
我再要和她說話,就被護士拉到了一邊,“您身上有傷!現在就去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