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殺了你,不過你說得對,你確實是比別人都有誠心。那麼你就是我要等的人,我已經等了你許多年!”
大漠蒼顏浮沉流沙 第五十三幕 借糧
第五十三幕借糧
劈裏啪啦的爆裂聲在白茫茫的細雪中響得清脆而歡鬧,笑聲和拍掌聲也響成了一片。恢弘的府邸外燃著一堆熊熊大火,家奴們把成捆的細竹投入火焰中,竹節遇火即爆。那邊樓上則有家奴順風拋灑各式紙花,有禦樣的紙蝶、紙雀、紙薔薇,都是描金畫紅的。
看過了炸竹花的人們一窩蜂地去搶那些紙花,揭開來,有的裏麵就朱筆題著“迎春錢三十銖”、“迎春錢五十銖”的字樣。
圍觀叫好的多半是世家女眷,嚴冬臘月都是重錦的宮裙,狐裘貂裘的大氅,卻坦然露出堆霜砌雪的胸口,爭搶中裙釵散亂,玉臂縱橫。
這個時候就有好色的世家子弟混在人群裏摸捏,家奴們也不阻止,隻在暗中偷笑。
炸竹花的聲音、擠擠撞撞的動靜、嬌氣的驚呼和竊竊的笑聲正好成就這場熱鬧,誰也不好在這個日子翻臉怒罵。而饑腸轆轆的貧苦人是不得靠近府邸的,東街的民巷口有家奴擺下了鋪子,有熱騰騰的熱粥和麵餅賑濟。
長長的隊伍排到了一裏半之外,拿到粥和麵餅的饑民們要說一聲“四王爺活命大恩,再生不敢相忘”,然後立刻就找個角落裏吹著粥大口地吞食起來。
偶爾有人痛喊一聲,隨即卻轉成驚喜的聲音,是大口啃咬麵餅的時候咬到了裏麵的金錠。
一個金錠,貧民人家吃飽肚子可以吃上兩個月之久,縱然為它掉了牙齒,也是高興的。
暖閣中,早有百裏虛無身邊侍酒的姬妾下來,引著百裏耶和百裏子鳶到銀簾後入座。酒又重添,舞姬們不再登場,樂師那邊錚錚奏起古樂。
百裏虛無吟吟笑著給百裏子鳶杯中斟上甜醴,“安國公主近來可好,聽說你們已經聯合六郡之兵把魔君的不死大軍堵在了斷塵關?”
百裏子鳶有些驚訝,此時百裏虛無全然換了語氣,也看不出庸庸碌碌的老態,眼神深藏不露,靜靜地看著她。
百裏子鳶隻得頓首,一口飲盡了那杯甜酒。
“我知道老八和公主以為我昏聵,公主卻不知道我要看的不是女子之舞,而是你的破陣之誌。”百裏虛無坦然笑笑,“亂世已經開始了,魔君死後,這個天下,真的不知道屬於誰,老八,你覺得會是我們百裏家的麼?”
“四哥,這個問題我不想回答。”百裏耶喝了一杯酒。
百裏子鳶忐忑不安起來,她原先對於百裏虛無的不屑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在這種參政數十年的權貴麵前,她有種感覺,自己竟是踏在一個懸崖的邊上。
“大家主百裏卿和無非是庸庸之人,他有什麼身份下令給運籌帷幄的人才?”百裏虛無話鋒一轉,“不過總有兵戈之誌,從來硬弩先斷弦,總是鋼刀口易傷,這句老話兩位不知麼?兵家大事本王不懂,可是沒了糧草,你們不照樣隻能和魔君眼瞪眼?”
“四叔伯,我們這一次的確是來借糧的……”百裏子鳶起身要拜。
“不必拜我。”百裏虛無伸手攔住,忽地轉向了一旁的百裏耶,“八弟可謂是風流貴胄,可是今夜寒舍下並沒有請這樣的貴客啊。”
能在熏風暖閣中飲酒的不過四十餘人,下人們也許記不住,卻沒有一個人能瞞過百裏虛無的眼睛。他目光灼灼地看著百裏耶,非喜非怒,心意難測。
“我百裏耶是四哥的弟弟,四哥過壽,即便軍情再怎樣緊急,仍舊是要來,而且我帶著安國公主一起來了。”
“嗬嗬,好一個四哥過壽,即便軍情再怎樣緊急,仍舊是要來……”百裏虛無理須大笑,“老八,你不知道我們百裏王爺之間分為兩派,而你,恰恰和我站在敵對的一麵麼?”
“魔君搶掠了我們百裏家的祖宗牌坊,還有二哥的屍骨,對魔君的作戰,四哥雖然出了兵,但是四哥知道自己真的全力支持還是隻是做做樣子!”
“做做樣子,嗬嗬?”百裏虛無收起笑容,“可惜啊,八弟你曾說‘吾曾笑雲夢鄉裏文皇帝,長生何須吞白玉;吾曾笑長鋒空折武皇帝,揮軍難渡雪河西’,先祖皇帝都被你笑了,世上還有什麼英主?”
在百裏耶的歌中,百裏家先皇、百裏陽明的父親的一切功勳,都被一笑了之。
百裏耶沒有說話,隻是躬身行禮。
“那麼當著公主和我宴請的客人的的麵,本王想問下老八,依老八所見,以為什麼樣的才是英主?”百裏虛無話鋒一轉。
百裏耶沉默片刻,笑道,“封魔武神,帝誌燎原。”
“百裏姬如?”百裏虛無拍案大笑,“我們百裏家的開家之主,的確是雄才大略。不過百裏家主曾強攻斷雲關,雖然攻入辰冕城,但伏屍數十萬,也折損了銳氣。否則大可以掌握天下,不必分封諸侯,也是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