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支撐住這個不倒下,也不低頭的人。
白四合粗糙的手緩緩抹過自己的臉,甩去了滿手的雨水。
後麵的武士們已經帶馬圍了上來,大家以兵器敲擊著馬鞍,沒有人說話。單調的敲擊聲中漸漸的多了雜音,那不是雨聲,而是遠處隱隱的馬蹄聲和號角聲。
地平線上亮起星星點點的火光,火光連成一條環繞他們的火線,慢慢的收攏過來。
那些隱約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夔牛鼓的巨響震動了整個荒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們周圍咆哮,馬蹄踏得大地微微顫抖。
他們敵人已經開始衝鋒。
這支潰退的隊伍在雨夜中跋涉的時候,並未料到自己已經踏進了敵人巨大的包圍圈。
敵人占據了壓倒性的優勢,他們不需要列陣推進,直接就可以撲上來斬下他們的頭顱。
但是這支即將覆滅的軍隊卻沒有人驚訝。
其實當他們看見高連城的屍體隨著戰馬回來,所有人都預測到了這個結局。
不過他們也並不畏懼,對於死亡,他們早已經有所準備。他們隻是要先哀悼自己的戰友。
“他們都是畜生!”白四合靜靜的看著高連城的屍體,看著那根生鏽的鐵條貫穿了他的整個身體。
“他們都是該死的畜生!”白鷺清秀的臉痙攣著,浮起一絲刻骨的狠毒。
“非要殺了我們,逼我們上戰場麼!?”白四合低聲說。
“那就讓我們也投入這場早就概要止息的戰場吧!”白四合忽然高舉著巨劍咆哮起來,他**的戰馬巨龍一樣立起,長長的火紅色馬鬃在夜色中飛揚。
“吼!吼!吼!”這支沉寂的軍隊忽然爆發出巨雷一樣的呼喊。
有一種精神點燃了他們每個人的意誌,他們高舉起武器直指天空,數百人的吼聲將整個荒原上敵軍的聲浪壓了下去。
“隻要最後一個紋花武士和刺客還活著,總有人會為我們報仇的!”白四合仰天吼叫,“修我戰衣,擦我戰戟,與子同戰,與子同歸!”
“與子同歸!”所有人都隨著他咆哮。
“紋花刺客!”
“戰無不勝!”
“紋花刺客!”
“戰無不勝……!”
三次一次更比一次沉雄的吼聲震驚了整個荒原,仿佛巨龍呼嘯著從夜雨中升騰而去,狂烈的龍吟化作沉重的雷聲在整個荒原上滾動著推向四周。
天空中的雲層也震顫著要為之崩潰。
發動衝鋒的敵軍在這陣不可一世的咆哮聲中敬畏不安,將軍們揮舞著長劍鎮定軍心,他們本已經料到剿滅這支數百人的紋花殘軍也並不容易,可是無人想到,在發出生命中最後一次咆哮的時候,這群瞬間變成武士們的刺客依然無畏,宛如極盛的當年。
“殺回北方去!”白四合高呼著。
數百支火把一起點燃繡著紋花的大旗所指,一道火流在荒原上飛馳起來,向著北方發起了最後一次衝鋒。
銀色的長槍忽然舉起直指天空,那雙海藍色的細眼中驟然被一層銳烈的殺氣所籠罩。
土坡上一杆銀槍和一匹白馬,可是這一騎不再飄然出塵,而是有如一柄插在最高處的利刃,在月光下隱隱生輝。
白鷺坐下的白馬一聲低鳴,在白四合的帶領下,他和身邊的武士們帶著不可一世的氣焰,竟然對著上萬大軍直衝而去。
大漠蒼顏浮沉流沙 第四十幕 險中求勝
第四十幕險中求勝
比武的擂台上的對峙還在繼續著。
空氣格外燥熱,可是武士們的汗水冰冷,從掩住整個麵孔的頭盔下滴落,一滴一滴的打落在手中戰斧和長槍上。
場外的喧囂幾乎掀破了屋頂。
不過對於這些久經戰場的武士而言,似乎有一層透明的屏障隔開了場內和場外兩個世界,任憑下了賭注的人瘋狂的叫喊,他們的世界卻是絕對的死寂。
貿然進擊者隻有死路一條,這批武士都是數十場搏殺中的生還者,不會愚蠢到仗著血勇衝鋒。
這場角鬥是二對二。
一方是西梁的奴隸武士中出名的一對兄弟,另一方則是西梁商會之主百裏虛無豢養的好手。
西梁的奴隸武士若是上場角鬥,有銅身、鐵肩、銀顱、鋼甲四等。
最初出場,僅著布衣,也就是所謂的銅身。若是能殺死對手,就能奪下對方的甲胄,裝上胸鎧之後稱為鐵肩,再晉級則是銀顱,等到全身披掛都已經齊備,則是殺人數十的角鬥好手“鋼甲”。
而諾大的西梁,“鋼甲”也不過十幾人。
這一場角鬥,就有四名鋼甲,堪稱壯觀。
“子鳶公主不下一點賭注麼?”看台的雅閣中,身體微微發福的百裏虛無對著百裏子鳶慵懶的輕笑。雅閣寬大,百裏虛無橫躺在一張精致的牙床上。兩名豔姬跪在床頭床尾,一人捧著冰鎮的葡萄,一人為他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