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屈膝求和母後返駕 刺奸被執義士喪生(2 / 3)

先是同知樞密院事李回,及參知政事張宇,均上言:“藝祖傳弟不傳子,德媲堯、舜,陛下應遠法藝祖,庶足昭格天命。”

高宗頗為感動。所以於瑗、璩二人內,擬擇一人為皇嗣。獨秦檜獻媚貢諛,特為高宗代畫二策。第一策,是教高宗不必迎還淵聖,免致帝位搖動;第二策,是勸高宗待生親子,才立儲貳,免得傳統外支。叫高宗無祖無兄,確是個好宰相。高宗聞此二策,深合私衷,因此韋太後還朝,本帶著欽宗金環,轉遺高宗,高宗麵色不懌,連韋太後也不便多言。了過欽宗臥泣之言。就是立嗣問題,亦累年延宕過去。

還有行人洪皓、張邵、朱弁三使,自金釋歸,三使留金多年,未嚐屈節,及歸朝,高宗俱欲加官封秩,偏三人辭旨憤激,語多忤檜。皓言金人素憚張浚,宜即起用。邵言金人有歸還欽宗及諸王後妃意,應遣使奉迎。弁言和議難恃,當臥薪嚐膽,圖報國仇。這種論調,都是秦檜所厭聞,就是高宗,亦不願入耳。於是皓出知饒州,邵出為台州崇道觀使,弁僅易官宣教郎,入直秘閣,抑鬱以終。檜且欲中傷趙鼎,兼及張浚,平時檢鼎疏折,有請立皇儲語,遂嗾中丞詹大方,劾鼎嚐懷詭計,妄圖僥福。有詔徙鼎至吉陽軍。鼎出知紹興府後,屢為檜黨所劾,累貶至潮州安置,閉門謝客,不談世事,至是複移徙吉陽。鼎上謝表,有“白首何歸,悵餘生之無幾;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等語。檜覽表,冷笑道:“此老倔強猶昔,恐未必能逃我手呢。”

未幾,有彗星出現東方,選人康倬上書,謂彗現乃曆代常事,毫不足畏。檜特擢倬為京官,且請高宗仰體天意,除舊布新,頒詔大赦。高宗當然聽從,偏惱了一位被黜複進的舊臣,竟上疏極陳星變,應先事豫備,任賢黜邪,以固社稷等語。檜見此疏,不禁大怒道:“我正要與他拚命,他卻敢來虎頭上搔癢麼?”

看官道此疏是何人所奏?原來就是故相張浚。浚謫居永州,因赦還朝,提舉臨安府洞霄宮。紹興十一年,改充萬壽觀使,越年,因和議告成,太後回鑾,推恩加封為和國公。浚嫉檜攬權,屢欲奏論時弊,隻緣母計氏年老,恐言出禍隨,致貽母憂。計氏窺知浚意,特誦浚父鹹對策原文,中有二語雲:“臣寧以言死斧鉞,不忍不言以負陛下。”

好浚母。浚意乃決,即上疏直陳。檜知浚有意斥己,怎肯幹休?

立令中丞何若等,聯名劾浚。詔放浚出居連州,尋複徙至永州。仍回原處。自是朝廷黜陟,俱自檜出,但教阿順檜意,無不加官,少一忤檜,就使前時與檜同黨,亦必罷斥。萬俟卨附檜殺飛,得列參政,嗣因檜除拜私人,卨不肯署名,立即罷退。樓炤、李文會均得檜援,入副樞密,後來皆稍稍忤檜,相繼被斥。高宗且待檜益厚,寵眷日隆,封檜母為秦魏國夫人,養子熺舉進士,授秘書少監,領國史。檜妻係王妹,無出,熺係王庶子,檜被金擄去,妻出熺為檜後,名目上是為檜承宗,暗地裏是因妒寵。不愧為長舌妻之嫂。至檜自金歸,即率熺見檜,檜心頗喜,遂命熺為繼子。熺既掌國史,進建炎元年至紹興十二年日曆,凡五百九十卷,所有前時詔書章疏,稍侵及檜,即改易焚棄。且自誦檜功德,約二千餘言。

浼著作郎王揚英、周執高呈獻高宗。王、周俱得顯秩。檜又禁私家著述,遇有守正辟邪諸學說,輒視為曲學旁門,一律查毀,不得梓行。到了紹興十五年,熺升任翰林學士,兼官侍讀。未幾,賜檜甲第,並緡錢金帛。又未幾,高宗親幸檜第,凡檜妻以下,皆加恩貤封。又未幾,禦書“一德格天”四字,賜檜家立匾閣中。又未幾,許檜立家廟,禦賜祭器,真是恩遇優渥,享盡榮華,比那徽宗時代的蔡京,且有過無不及哩。

當時中外官吏,揣摩迎合,競稱檜為聖相,幾乎皋、夔、稷、契,尚不足比。自是稱祥言瑞,諸說又複紛起。雨雪稱賀,海清稱賀,日食不見又稱賀。知虔州薛弼上言,朽柱中忽現文字有“天下太平年”五字。五字出於朽柱,就使真確,亦不足謂祥瑞。檜執奏以聞,詔付史館。高宗越發偷安,視臨安為樂國,不再巡幸江上了。檜又竄洪皓,流胡銓,貶鄭剛中,且必欲害死趙鼎,令吉陽軍隨時檢察,每月俱報趙鼎存亡。鼎遣人至家,遺書囑汾道:“秦檜必欲殺我,我死汝輩尚可無虞,否則恐禍及全家了。”

書發後,複自書墓石,記鄉裏及除拜歲月,且寫了聯語十四字,作為銘旌。上聯雲:“身騎箕尾歸天上”下聯雲:“氣作山河壯本朝”又作遺表乞歸葬,遂絕粒而死。總計南宋賢相,趙鼎稱首。鼎既歿,遠近銜悲。參政段拂聞訃歎息,為檜所聞,竟降拂為資政殿大學士,旋且褫職,謫居興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