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韓世忠力平首逆 金兀朮大舉南侵(3 / 3)

慨當以慷,南宋之不亡,還賴有三數直臣。撻懶語塞,但仗著強橫勢力,將邵押送密州,囚住祚山寨。還有故真定守臣李邈,被金人擄去,軟禁三年,金欲令知滄州,邈不從命。及是,由金主下詔,凡所有留金的宋臣,均易冠服。邈非但不從,反加詆罵。金人撾擊邈口,尚吮血四噴,旋為所害。總不肯漏一忠臣。高宗雖有所聞,心目中都隻存著兩個字兒,一個是“和”字,一個是“避”字。先因兀朮有窺浙消息,詔韓世忠出守圌山、福山,並令兵部尚書周望,為兩浙、荊、湖宣撫使,統兵守平江。旋聞兀朮分兩路入寇,一路自滁、和入江東,一路自蘄、黃入江西,他恐隆裕太後在洪州受驚,又命劉光世移屯江州,作為屏蔽,自己卻帶著呂頤浩等,竟至臨安。留居七日,寇警愈逼愈緊,複渡錢塘江至越州。

你越逃得遠,寇越追得急。

那金兀朮接得探報,知高宗越去越遠,一時飛不到浙東,不如向江西進兵,去偪隆裕太後。當下取壽春,掠光州,複陷黃州,殺死知州趙令峸,長驅過江,直薄江州城下。江州有劉光世移守,整日裏置酒高會,絕不注意兵事。至金兵已經薄城,方才覺著,他竟無心守禦,匆匆忙忙的開了後門,向南康遁去。知州韓相也樂得棄城出走,追步劉光世的後塵。金人入城,劫掠一空,再由大冶趨洪州,滕康、劉玨聞金兵趨至,亟奉太後出城。江西製置使王子猷,也棄城遁去。洪、撫、袁三州,相繼被陷。太後行次吉州,驀聞金兵又複追至,忙雇舟夜行。翌晨至太和縣,舟子景信又起了歹心,劫奪許多貨物,竟爾叛去。都指揮使楊維忠,本受命扈衛太後,部兵不下數千,亦頓時潰變。宮女或駭奔,或被劫,失去約二百名。

滕康、劉玨二人也逃得無影無蹤。可憐太後身旁衛卒,不過數十,還算存些良心,保著太後及元懿太子母潘貴妃,自萬安陸行至虔州。也是他兩人命不該死。土豪陳新又率眾圍城,還虧楊維忠部將胡友自外來援,擊退陳新,太後才得少安。

金人入破吉州,還屠洪州。轉犯廬州、和州、無為軍。守臣非遁即降,勢如破竹。惟知徐州趙立方率兵三萬,擬趨至行在勤王。杜充獨留他知楚州,道過淮陰,適遇金兵大隊,蜂擁前來。立部下勸還徐州,立奮怒道:“回顧者斬!”

遂率眾徑進與金人死鬥,轉戰四十裏,得達楚州城下。立兩頰俱中流矢,口不能言,但用手指揮,忍痛不輟。及入城休息,然後拔鏃,金人頗憚他忠勇,不敢進逼,卻改道掠真州,破溧水縣,再從馬家渡過江,攻入太平。杜充職守江、淮,一任金人入寇,並未嚐發兵往援,統製嶽飛泣諫不從。至太平失守,與建康相去不遠,乃遣副使王,都統製陳淬,與嶽飛等截擊金人。甫經交綏,軍先遁,陳淬、嶽飛相繼突入敵壘,淬竟戰死,獨嶽飛挺槍躍馬,奮力衝突,金人不敢近身,隻好聽他馳驟。無如各軍已經敗潰,單靠嶽飛一軍,究恐眾寡不敵,沒奈何麾眾殺出,擇險立營,為自保計。寫嶽飛不肯下一直筆。杜充聞諸軍敗潰,竟棄了建康,逃往真州。諸將怨充苛刻,擬乘機害充,充聞知消息,不敢還營,獨寓居長蘆寺。會接金兀朮來書,勸他降順,且言:“當封以中原,如張邦昌故事。”

充大喜過望,遂潛還建康。巧值兀朮馳至城下,即與守臣陳邦光,戶部尚書李棁,開城迎降,拜謁道旁。兀朮既入城,官屬皆降,惟通判楊邦乂用指血大書襟上,有“寧作趙氏鬼,不為他邦臣”十字。金兵牽他至兀朮前,兀朮見他血書,心下恰是敬佩,惟婉言勸使歸降,不失官位。邦又大罵求死,兀朮不得已,將他殺害,事後尚嘉歎不置。殺身成仁,也足怵強虜之膽。

高宗往還杭、越。忽擬親征,忽思他去。至聞杜充降金,不禁魂飛天外,忙召呂頤浩入議道:“奈何奈何?”

頤浩道:“萬不得已,莫如航海。敵善乘馬,不慣乘舟,俟他退去,再還兩浙。彼出我入,彼入我出,也是兵家的奇計呢。”

這還稱是奇計,果將誰欺?高宗即東奔明州。兀朮乘勝南驅,自建康趨廣德,發守臣周烈,馳越獨鬆關,見關內外並無一人,遂笑語部眾道:“南朝但用羸兵數百,扼守此關,我等即不能遽度了。”

當下直抵臨安,寺臣康允之遁去。錢塘縣令朱蹕自盡。兀朮安心入城,即遣阿裏蒲盧渾率兵渡浙,往追高宗。

那時高宗無可抵敵,真個是要航海了。小子有詩歎道:未能戰守漫言和,大敵南來競棄戈。

不是廟謨輸一著,乘輿寧至涉洪波。

欲知高宗航海情形,且至下回再閱。

苗、劉之平,雖尚易事,然非韓世忠之奮往直前,則前此未必即能驅逆,後此亦未必即能擒渠。高宗既已知其忠勇,則鎮守江、淮之舉,曷不付諸世忠,而乃囑諸擅離東京,未戰先逃之杜充,果奚為者?況令韓世忠、劉光世諸人,均受杜充節製,置庸駑於天閑之內,良驥固未肯屈服,即老馬亦豈肯低首乎?彼江、淮諸將之聞風而逃,安知不怨高宗之未知任帥,而預為解體也!若夫呂頤浩、張浚同入勤王,頤浩之心術膽量,不逮張浚遠甚,而高宗又專相之。武昌之巡幸未成,而奔杭,而奔越,而奔明州,甚且以航海之說進,亦思我能往,寇亦能往,豈一經入海,便得為安樂窩乎?以頤浩為相,以杜充為將,此高宗之所以再三播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