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將亦奸黨之一,但尚有良心。哲宗點首道:“朕意原亦如此。”
將即趨退。章惇更議遣呂升卿、董必等察訪嶺南,將盡殺流人。哲宗召惇入朝,麵諭道:“朕遵祖宗遺誌,未嚐殺戮大臣,卿毋為已甚!”
惇雖唯唯應命,心中很是不快,暗中致書邢恕,令他設法誣陷。恕在中山,得書後,設席置酒,招高遵裕子士京入飲,酒過數巡,乃私問道:“君知元祐年間,獨不與先公推恩否?”
士京答言未知。恕又問道:“我記得君有兄弟,目今尚在否?”
士京答稱有兄士充,現已去世。恕又道:“可惜!可惜!”
士京驚問何事?恕便道:“今上初立時,王珪為相,他本意欲立徐王,曾遣令兄士充,來問先公。先公叱退士充,珪計不行,所以得立今上。”
一派鬼話。士京又答言未知。恕複道:“令兄已歿,隻有君可作證,我有事需君,君肯相從,轉眼間可得高官厚祿,但事前切勿告人!”
士京莫名其妙,但聞高官厚祿四字,不禁眉飛色舞,當即答稱如命。飲畢,歡謝而別。恕即複書章惇,謂已安排妥當。惇即召恕入京,三遷至禦史中丞。恕遂誣奏司馬光、範祖禹等,曾指斥乘輿,又令王珪為高士京作奏,述先臣遵裕臨死,曾密囑諸子,有叱退士充,乃立今上等事。再嗾使給事中葉祖洽,上言冊立陛下時,王珪嚐有異言。三麵夾攻,不由哲宗不信,遂追貶王珪為萬安軍司戶,贈遵裕秦國軍節度使。
自是天怒人怨,交迫而至。太原地震,壞廬舍數千戶,太白星晝見數次,火星入輿鬼,太史奏稱賊在君側。哲宗召太史入問,賊主何人?太史答道:“讒慝奸邪,皆足為賊,願陛下親近正人,修德格天!”
此語頗為善諫,可惜未表姓名。哲宗乃避殿減膳,下詔修省。何不黜逐奸黨?紹聖五年元日,免朝賀禮。章惇、蔡京恐哲宗另行變計,又想出一條奇謀,盅惑君心。小人入朝,無非盅君。看官道是何事?乃是鹹陽縣民段義,忽得了一方玉印,鐫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字,呈報地方長官。官吏稱是秦璽,遣使齎京,詔令蔡京等驗辨。看官聽著!這璽來曆,明明是蔡京等授意秦吏,現造出來,此時教他考驗,如何說是不真?且附上一篇賀表,稱作天人相應,古寶呈祥。哲宗大喜,命定此璽名稱,號為天授傳國受命寶。擇日禦大慶殿受璽,行朝會禮。仿佛兒戲。並召段義入京,賜絹二百匹,授右班殿直,驟然升官發財,未知段義交什麼運?一麵頒詔改元,以紹聖五年為元符元年,特赦罪犯,惟元祐黨人不赦,且反逮文彥博子及甫下獄,錮劉摯、梁燾子孫於嶺南,勒停王岩叟諸子官職,當時稱為同文館獄。原來文彥博有八子,皆曆要官,第六子名及甫,嚐入值史館。
因與邢恕友善,為劉摯所劾,出調外任。時呂大防、韓忠彥等尚秉國政,及甫遷怨輔臣,曾致書邢恕,有“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又濟以粉昆,可為寒心”等語。司馬昭隱指大防,粉昆隱指忠彥,忠彥弟嘉彥,曾尚淑壽公主,英宗第三女。俗號駙馬為粉侯,因稱忠彥為粉昆。恕曾將及甫書,示確弟碩,至是恕令確子渭上書,訟摯等陷害父確,陰謀不軌,謀危宗社,引及甫書為證。乃置獄同文館,逮問及甫,令蔡京訊問,佐以諫議大夫安惇。安惇本迎合章、蔡,因得此位,遂潛告及甫,令誣供劉摯、王岩叟、梁燾等人。及甫如言對簿,詭稱:“乃父在日,嚐稱摯為司馬昭,王岩叟麵白,乃稱為粉,梁燾字況之,況字右旁從兄,乃稱為昆。”
京、惇因據供上陳,遂言:“摯等大逆不道,死有餘辜,不治無以治天下。”
哲宗問道:“元祐諸臣,果如是麼?”
京、惇齊聲道:“誠有是心,不過反形未著。”
含血噴人。乃詔錮摯、燾子孫,削岩叟諸子官。及甫係獄數日,竟得釋放,進安惇為禦史中丞,蔡京隻調任翰林學士承旨。京與卞係是兄弟,卞已任尚書左丞,由曾布密白哲宗,兄弟不應同升,因止轉官階,不得輔政。嗣被京探悉,引為深恨,遂與布有隙,格外諂附章惇。惇怨範祖禹、劉安世尤深,特囑京上章申劾,竟將祖禹再竄化州,安世再竄梅州。嗣惇又擢王豪為轉運判官使,令暗殺安世。豪立即就道,距梅州約三十裏,嘔血而死,安世乃得免。祖禹竟病歿貶所。惇又與蔡卞、邢恕定謀,擬將元祐變政,歸罪到宣仁太後身上,竟欲做出滅倫害理的大事來。小子有詩歎道:賊臣當國敢無天,信口誣人禍眾賢。
不信奸邪如此惡,且連聖母上彈箋。
欲知章惇等如何畫策,俟至下回敘明。
章惇乃第一國賊,蔡卞等特其爪牙耳。惇不入相,則奸黨何由而進?冤獄何由而興?人謂劉婕妤意圖奪嫡,乃有孟後之廢,吾謂婕妤何能廢後?廢後者非他,賊惇是也。人謂紹述之議,創自楊畏、李清臣,由紹述而罪元祐諸臣,乃有鉤黨之禍,吾謂楊畏、李清臣,何能盡逐元祐諸臣?逐元祐諸臣者非他,賊惇是也。廢後不足,盡黜諸賢,妨賢不足,且欲上誣宣仁,是可忍,孰不可忍乎?嗚呼章惇,陰賊險狠,較莽、操為尤甚,欲窮其罪,蓋幾罄竹難書矣。故讀此回而不發指者,吾謂其亦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