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寵妾廢妻皇綱倒置 崇邪黜正黨獄迭興(2 / 3)

哲宗覽畢,自語道:“敦逸反複無常,朕實不解。”

次日臨朝,諭輔臣道:“敦逸無狀,不可更在言路。”

曾布已聞悉情由,便奏對道:“陛下本因宮禁重案,由近習推治,恐難憑信,特命敦逸錄問,今乃貶錄問官,如何取信中外?”

此奏非庇護敦逸,乃是主張成案。哲宗乃止。旋亦自悔道:“章惇壞我名節。”

照此說看來,是廢後之舉,章惇必有密奏。嗣是中宮虛位,一時不聞繼立。劉婕妤推倒孟後,眼巴巴的望著冊使,偏待久無音,隻博得一階,晉封賢妃。

賊臣章惇,一不做,二不休,既構成孟後冤獄,還想追廢宣仁,因急切無從下手,乃再從元祐諸臣身上,層加罪案,謀達最後的問題。二省長官,統是章惇黨羽,惇便教他追劾司馬光等,說是:“詆毀先帝,變易法度,罪惡至深,雖或告老或已死,亦應量加懲罰,為後來戒!”

那時昏頭磕腦的哲宗皇帝,竟批準奏牘,追貶司馬光為清遠軍節度使,呂公著為建武軍節度副使,王岩叟為雷州別駕,奪趙瞻、傅堯俞贈諡,追還韓維、孫固、範百祿、胡宗愈等恩詔。尋又追貶光為朱匡軍司戶,公著為昌化軍司戶。各邪黨興高采烈,越覺猖狂,適知渭州呂大忠,係大防兄,自涇原入朝,哲宗與語道:“卿弟大防,素性樸直,為人所賣,執政欲謫徙嶺南,朕獨令處安陸,卿可為朕寄聲問好,二、三年後,當再相見!”

大忠叩謝而退。章惇正在閤中,聞大忠退朝,即出與相見,並問有無要諭。大忠心直口快,竟將哲宗所囑,一一告知,章惇佯作驚喜道:“我正待令弟入京,好與他共議國是,難得上意從同,我可得一好幫手了。”

至大忠去後,即密唆侍禦史來之邵,及三省長官,奏稱:“司馬光叛道逆理,典刑未及,為鬼所誅,獨呂大防、劉摯等,罪與光同,尚存人世。朝廷雖嚐懲責,尚屬罰不稱愆,生死異置,恐無以示後世。”

乃複貶大防為舒州團練副使,安置循州,劉摯為鼎州團練副使,安置新州,蘇轍為化州別駕,安置雷州,梁燾為雷州別駕,安置化州,範純仁為武安軍節度副使,安置永州,劉奉世為光祿少卿,安置柳州,韓維落職致仕,再貶均州安置,王覿謫通州,韓川謫隨州,孫升謫峽州,呂陶謫衡州,範純禮謫蔡州,趙君錫謫亳州,馬默謫單州,顧臨謫饒州,範純粹謫均州,孔武仲謫池州,王欽臣謫信州,呂希哲謫和州,呂希純謫金州,呂希績謫光州,姚緬謫衢州,胡安詩謫連州,秦觀謫橫州,王汾落職致仕,孔平仲落職知衡州,張耒、晁補之、賈易並貶為監當官,朱光庭、孫覺、趙卨、李之純、李周均追奪官秩,嗣複追貶孔文仲、李周為別駕。這道詔命,係是中書舍人葉濤主稿,文極醜詆,中外切齒。那章惇、蔡京等,才把元祐諸臣,一網打盡,無論洛黨、蜀黨、朔黨,貶竄得一個不留,大宋朝上,隻剩得一班魑魅魍魎了。君子尚能容小人,小人斷不能容君子,於此可見。

先是左司諫張商英,曾有一篇激怒君相的奏牘,內言:“陛下無忘元祐時,章惇無忘汝州時,安燾無忘許州時,李清臣、曾布無忘河陽時。”

為這數語,遂令哲宗決黜舊臣,章惇等誓複舊怨,遂興起這番大獄。韓維子上書陳訴,略言:“父維執政時,嚐與司馬光未合,懇請恩赦!”

得旨免行。純仁子亦欲援例,擬追述前時役法,父言與光議不同,可舉此乞免。純仁搖首道:“我緣君實薦引,得致宰相,從前同朝論事,宗旨不合,乃是為公不為私,今複再行提及,且變做為私不為公。與其有愧而生,寧可無愧而死?”

隨命整裝就道,怡然啟行。僚友或說他好名,純仁道:“我年將七十,兩目失明,難道甘心遠竄麼?不過愛君本心,有懷未盡,若欲避好名的微嫌,反恐背叛朝廷,轉增罪戾呢。”

忠臣信友,可謂完人。諸子因純仁年老,多願隨侍,途次冒犯風霜,輒怨詈章惇,純仁必喝令住口。一日,舟行江中,遇風被覆,幸灘水尚淺,不致溺死。純仁衣履盡濕,旁顧諸子道:“這難道是章惇所使麼?君子素患難,行乎患難,何必怨天尤人。”

純仁可與言道。既至永州,仍夷然自若,無戚戚容,以此尚得保全。呂大防病歿途中。梁燾至化州,劉摯至新州,均因憂勞成疾,相繼謝世。

張商英又劾文彥博背國負恩,朋附司馬光,因降為太子少保。及詔命到家,彥博亦已得病,旋即身逝,年九十二歲。彥博居洛,嚐與司馬光、富弼等十三人,仿白居易九老會故事,置酒賦詩,築堂繪像,號為洛陽耆英會,迄今留為佳話。

徽宗初追複太師,賜諡忠烈。

會哲宗授曾布知樞密院事,林希同知院事,許將為中書侍郎,蔡卞、黃履為尚書左右丞,卞與惇同肆羅織,尚欲舉漢、唐故事,請戮元祐黨人。凶險之至。哲宗詢及許將,將對道:“漢、唐二代,原有此事,但本朝列祖列宗,從未妄戮大臣,所以治道昭彰,遠過漢、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