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上課的時候,遲早和姚憶一前一後的從後門走進教室,姚憶低著頭,用垂下的發絲有意遮掩著泛紅的眼眶。
我把紙巾遞給她,悄悄的握緊了她的手。
姚憶隨手抽出一張演算紙,用顫抖的手握著筆,字跡淩亂,“我問他跟Shirley之間是不是不是普通同學那麼簡單的關係,可是他不承認,我又逼問他為什麼在音像店那麼失控,他說隻是驚訝,我說他說謊,他就說我無理取鬧然後轉身就要走。他明明就是在說謊!我早就已經看出來了!為什麼他還是不承認呢?我真的不明白!”
下午第一堂課是數學,薑老師正拿著昨天數學課測驗的試卷站在講台上講解。我一邊豎著耳朵聽課,一邊在姚憶遞過來的紙條上龍飛鳳舞的寫道,“你別逼他,也別逼你自己了,這樣隻會讓你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而已,現在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你去做,洗把臉,好好聽課吧。”
姚憶終究是一個理智大於情感的成熟的女生,她似乎把我的話聽了進去,於是把那張紙條丟進了桌洞裏,拿出試卷開始聽課。
上完一節課還有下一節,做完一張試卷還有無數張等著你,這就是高三,馬不停蹄的學習節奏讓你很難騰出時間去想其他的事情,如果走神,就是以自己的前途作為賭注。姚憶在拚命的壓抑著自己,她和遲早維持著表麵的和平,早晨給遲早買早飯,中午兩個人一起去食堂吃午飯,晚飯則是跟我們三個一起吃,下了晚自習一起走到宿舍樓下然後分開,生活平靜如常,那天的爆發和追問仿佛不曾發生過一樣,漸漸的,我以為事情已經過去,遲早大概也是這樣覺得的,直到兩個星期以後,姚憶很驚慌的對我說,“那張紙條不見了!怎麼辦!”
“什麼紙條?”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就是兩個星期以前咱倆上課傳了一半,你讓我學習別想太多的那張啊!”姚憶用力的握住了我的手,“我明明放在錢包裏的!怎麼不見了!”
“應該……沒關係吧,沒有出現主語,都是代詞和英文名字,就算被別人拿了,也不知道我們在說誰。”
“可是……可是我是放在錢包裏的,竟然會不見了,拿的人沒有把裏麵的錢一並拿走,隻拿走了那張並不值錢而且語意不明的紙條,這是什麼意思?”
“會不會是你拿錢的時候不小心調出來了?”
“不可能!我把它很小心的折好,放在錢包中間的夾層裏,外麵有拉鎖。”
“你別擔心,我覺得不會出什麼大事的,會不會是你忘記把拉鎖拉上,所以哪一次你掏錢的時候它不小心掉出來了?”
姚憶咬了咬嘴唇,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
那天晚自習,薑老師值班,教室裏很安靜,除了大家唰唰的翻書聲和奮筆疾書的聲音,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響。薑老師的腳步很輕,他走到我身旁,敲了敲我的桌子,指了指門口,示意我出去。
我沒有想到薑老師是為那張紙條來的。
“有人寫了匿名信給我,說姚憶和遲早早戀,嚴重影響了周圍同學日常的學習和生活。”薑老師舉起一張打印出來的A4紙,把那張紙條遞到了我的麵前,“這張紙條是隨著匿名信一起放在我桌子上的,我認出了上麵字跡,一個是姚憶的,另一個是你的。”
“是。”我強裝鎮定的點了點頭,實際上心裏早就已經糾結成一團亂麻。
“姚憶和遲早的事情我不瞎不聾,就算沒有這封信,我也心中有數,之所以沒有找他們兩個還有他們的家長談話,是因為他們的學習成績還算穩定,我不想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因為別的事情影響他們的心情,讓他們像驚弓之鳥一樣惶惶不可終日。可是現在看來,事情好像不是表麵上看上去那麼簡單。”薑老師揚了揚手裏的紙條,“這個Shirley,是誰?”
“薑老師,你別問我了,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我打定主意死扛到底,低下頭盯著薑老師的皮鞋,不再與他對視。
“我知道,你這種孩子,兩年前能夠為了姚憶從主任的手裏把紙條搶過來吃了,兩年後更加不可能出賣他們。可是,裴佩,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在高三的時候還在糾結這些幼稚的感情問題,是在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你作為他們的朋友,認為這樣就是對他們好?”
薑老師所用的“幼稚”這兩個字,像是一根尖銳的刺,直直的插入了我的內心。
似乎在大人眼中,我們隻是“孩子”,我們衝動,任性,不能為自己的前途負責,從我們本人連帶著我們的感情都是幼稚和不值得尊重的。
我惱怒不已,卻隻能默默的攥緊拳頭強迫自己冷靜,畢竟,跟老師死磕沒有任何好處,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