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好好活著(2 / 2)

“爺,您忍著點兒。眼下沒有麻沸散,可能有些疼,撐不住了叫出聲來也成。”一路,她一麵安慰著陳敬端,一麵手腳麻利的挺他處理傷口。

拉扯皮肉的疼痛,在旁看著都要皺眉。他卻全程不吭聲,連眉頭都沒動過,隻是怔怔的望著前方,就像個扯線木偶,是真丟了魂。

回到西巷,日子還是照常過。

唯一不同是蘇家老早就差人送來一身火紅的嫁衣,燙人的紅色入了眼,仿佛是在提醒她即將嫁為人婦,不該再有遙不可及的妄想。

大婚的日子定在當月的一個吉日,時間趕得這麼急是因為蘇二夫人怕她這身子,挨不到蘇長毓大婚那天了。

她宋清澤不算什麼善類,但答應了蘇二夫人會保護蘇長毓一輩子,她就決不食言。隻是陳敬端究竟在姓王的那兒受了什麼委屈,她勢必要搞清楚,再問他姓王的討回來。

蘇二夫人對她這個未過門的兒媳婦是真喜歡,這股狠勁兒,敢愛敢恨,頗有她當年的風範,因而宋清澤拜托她打聽的事,很快便有了回應。

宋清澤做夢也想不到,他姓王的竟然有龍陽之好,那些戲園子裏學戲的孩子,但凡樣貌清秀一些,哪個沒讓他姓王的給惡心糟蹋了,陳敬端生得不必女人差,那姓王的沒有理由放過他。

依稀想起那日將他從牢籠裏扶出來,他一身衣裳幾乎全被撕碎,眼底盡是無望。她疼得呼吸都變得艱難,眼淚吧唧砸在地上都沒發覺。

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在宮裏,是什麼剝去了他一身驕傲,將他的傷口赤條條的撕裂在世人眼前;在戲園子,那姓王的有對他做了什麼,以至於今時今日他幹脆成了一副會喘氣的軀殼。

這些,她無從知道,也無從替他報仇,除了給他洗衣做飯,她其實什麼也做不來。

入夜給他換藥,她強作正常,不敢去觸碰他所經受的那些苦難。好讓日子平穩的過下去,她是真的怕啊!她怕有些事情一挑開,連著如履薄冰的安穩都要沒了。

他倚在床頭,雙目盯著搖曳的燭火,好似要將那一點火光給掐滅了。她用剪子替他減去胸前與皮膚粘合的紗布,好重新上藥。手腕卻突然被他握在掌中,他動了動唇瓣,隻吐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夠了。”

她抬眼看著他,心裏到底是高興的。可算有點反應了,總比一副活死人樣兒,隻隻能睜眼喘氣兒強。那一瞬,她忽然覺得,把餘生搭進去也值。隻要他能好生生的活下去,她困在蘇家,至少知道他幸福安樂的生活著。有這麼個念想,也夠了。

“紗布與皮肉粘合了,是我不夠仔細,可能會有些疼,爺您痛就叫,別撐著。”話罷,她正準備動剪子,他卻突然捏著她的手腕將剪子立起來,尖刃對準了胸口,哀求似的,“殺了我。”

聞言,她腦袋嗡的一下有些轉不過彎,他說的什麼話?什麼叫殺了他?

“爺,別這樣說笑,這不好笑。”她說話聲音有些抖,心裏滿是懼怕。她知道他沒在說笑,他是真的不想活了。她用力想把手抽回,陳敬端到底是個男子,力氣比她大的多,兩人爭執間利刃已沒入他的皮肉一寸有餘。她害怕的手都在抖,慌亂的對上他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睛,眼淚一下子砸了下來,滾燙的溫度灼傷了彼此交織在一起的手。

委屈一下子溢滿胸口,她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天知道為了把他從那姓王的手裏討回來,她究竟付出了什麼?這些時日她拚命奔忙,舔著臉管人家要銀子,甚至把後半輩子都搭進去了,他就這麼糟踐自己,什麼叫不想活了?當年宋家傾頹,她的兄長,她的姊妹,哪一個不是拚勁全力的想活下去?可他卻一心想著尋死是嗎?

“東宮之位算個什麼東西?陳敬端你不是這樣的,你別窩囊成嗎?”握著那柄沒入他胸口的剪子,她輕輕把頭抵在他削瘦的肩頭,早就泣不成聲了。換她輕聲哀求,“命中沒有的東西咱不爭,咱好好過日子不成嗎?我隻求你好好的,好好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