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一邊紅腫著桃子一樣的眼睛，一邊對我說：“小魚你見見他吧，我真的快被你們虐死了。看本小說也就罷了，你這是讓我全程劇情跟著演啊。我要是能受得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我還用得著當獸醫麼？”
那天我精神很好，好到連我自己都無法回避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
我抱著桃子36D的大胸脯說，我挺遺憾的，都沒等到一個腳踏七彩祥雲的孫悟空，把我家大桃子摘走。
桃子啊桃子，誰能幸福地娶到你這麼好的姑娘呢？還有蘇岩，你得勸勸他，趕緊忘了我這條沒心沒肺的死魚吧。我知道他是個執著的人，都到了這個地步，他還在國內國外地為我尋醫問藥，就差背著我到南普陀寺去燒香拜佛了。
可是我真的太難受了。真的，你們不知道生病有多痛苦，每次病危搶救，對我來說都是一種洗刷靈魂的折磨。我從不哭，不是因為我不疼，隻是因為我......沒人哄而已。
不過桃子嘴巴大，終於沒有保守對我的承諾。就像我也無法完成陪她吃喝玩到老的承諾一樣——
***
霍天祈來看我的那天，是今年的第一場春雨。一下午淅瀝瀝的淋漓，他未撐傘，頭發上，西裝上都是肅穆的濕潤。
我發覺他瘦了好多，表情嚴肅的就像在參加葬禮。
“喂，我還沒死呢。”我張口，發出嘶啞而柔弱的聲音。我從不記得自己還有這麼溫柔的聲線，大概在霍天祈的記憶裏，我打小就對他吼來吼去。
“安小魚，我想過有天，我會失去爺爺奶奶，失去父母，我可以沒有老婆，沒有孩子。可我從沒想過，會沒有你。”
他那麼一字一頓的樣子，就像在念訃告。我一笑，眼淚瞬間不矜持了。
我說霍天祈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啊？我好不容易精神好一點，醫生說我不能大笑也不能痛哭，都很容易掛掉的。
然後我就被他搶了一把揉在懷裏，全身的骨頭都要零落成泥。
我聽到霍天祈在哽咽，那種從胸腔深處勾動出來的聲音，太熟悉。
“小魚，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告訴我你不會死的......”
我抬起滿是針孔的手，輕輕揉著他柔軟的短發：“那你去問問我爸爸啊，我要是叫小貓就好了，能有那麼多條命......”
可是，愛你是件多傷元氣的事呢？我想，這樣也好。愛的長度和深度都已足夠，我不會不甘心地閉上眼睛。
“小魚，我對你......”
“別！”我捂住他顫抖的唇，把眼睛裏的祈求盯成靜止的星辰，“別對我說愛與不愛。我跟你不一樣，我會當真的。”
“那我呢！如果我也當真了呢？你可不可以不要死，可不可以把以前的話重新對我講一遍，把以前的一切重新陪我回憶？”
我以為，霍天祈的淚水永遠隻會為雲夢涵流得那般矯情。我討厭雲夢涵，是因為她輕而易舉地把我視若珍寶的男人弄得那樣痛苦和委屈。
那會兒我像個無所不能的大姐姐一樣，站在他身旁，守著陪著。我想如果有天我也值得霍天祈為我流淚，那我一定不會舍得讓他流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