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命無常(1 / 1)

聽著劉大旺一字一頓的敘述,莘桐無言了。

老爺子口裏提到的“莘福”是他們村的村長,上級撥下來的修路款他卻私吞了。過了一段時間,劉大旺的父親因傷勢過重,醫治無效,過早的離開了人世。朋友字字聲淚的故事,讓他再一次想起了小舅子淮軍的沉痛往事。

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連起碼的喘氣都成了問題。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拿了紅包的那個主治大夫在查房時,通知吳怡做手術—把氣管切開,幫助病人打通呼吸。另外需要長時間吸氧而且有痰,需要將痰吸出來防止痰阻塞氣道引起窒息。既然大夫這樣安排,也必然有道理。

不大一會,淮軍被推入手術室。

以前隻是在電視劇中看到做手術,今天切切實實體會了一把。

吳怡和莘桐焦急地在走廊裏等著。尤其吳怡不停的來回走動,莘桐想安慰幾句,但總覺得是一件徒勞的事情。他仿佛能聽到妻子“嗵嗵”的心跳聲,樓道裏靜的出奇。

莘桐坐在椅子上,雙手環抱著胸前,雙目微微閉著。

一會兒,走出來一個護士。

“咋樣?”妻子像是失水的孩子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緊緊地抓住女護士的一條胳膊。年輕的姑娘抬起頭,漠然的看了她一眼,擺了擺手,便快速向樓道東側走去。還在吳怡六神無主的時候,蒙著碩大口罩的女護士再次走了過來。吳怡本打算再問一句,被莘桐拉在一邊。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打開了。

兩個身著淺綠色工作服的男大夫推著床,“吱呀吱呀”的走了出來。淮軍喉結處插著兩根白色的管子,管子四周裹著紗布。寬寬的胸腔上粘連著細細的管子,床上擠著一台小巧的心電儀。當然,剛才那個進出的女護士手裏還拿著吊瓶。

還未等莘桐詢問病情,主治大夫摘下口罩,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說:“手數很成功,你小舅子很棒,真堅強!”說話間,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舅子。淮軍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聽懂了大夫說的話,眼睛撲閃了一下。

接下來的幾天,吳怡請了假,一直陪在床前。小舅子不能吃飯,隻得把胃管由鼻孔插入,經胃管由咽部,通過食管到達胃部,這樣可以往胃裏注入液體提供必須的食物和營養。作為姐姐的吳怡,看著兄弟滿身插著管,遭罪的樣子,心如刀割。可在淮軍麵前,總得做出一副樂觀向上的姿態來。吳怡一邊用手紙擦拭兄弟嘴角流出的痰,一邊還要擦洗他的身體。一天下來,身心皆憊。

起先的日子裏,淮軍的媳婦還盡心竭力的照顧著。直到有一天,偶爾從大夫的嘴裏得知再也站不起來的消息後,便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自己吃完從食堂裏打來的飯食後,就溜到對麵家屬暫時休息室,躺下睡著了,任憑淮軍低沉吃力的呼叫。其實淮軍根本發不出聲音了,隻能靠嘴型辨別所要表達的意思。

看著丈夫已經沒有指望了,淮軍媳婦的“戰略重點”馬上轉移到跟工地包工頭索要賠償金上來。

工地包工頭起先還算有點良心,醫療費一直沒有間斷。還特意從大城市請來專家會診,破天荒淮軍做了一次脊椎手術,因為像他這樣的嚴重程度做手術簡直是白搭,至於站起來那就是天方夜譚。在專家做完手術準備返程時,莘桐給人家紅包,大夫死活不要。隻是簡短的說了一句:“如果照料不周的話,保命都成了問題。多可惜,太年輕了!”莘桐一聽這話,後背涼嗖嗖的,像是有一股寒氣直逼過來。

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一方麵為小舅子惋惜叫苦,另一方麵擔心丈母娘。事發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大家夥一直瞞著她老人家。假如有一天有誰透露了這個消息,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因為淮軍的母親患有嚴重的高血壓,根本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莘桐千恩萬謝把專家送走之後,返身回來。

事情已經發生了,愁也解決不了問題,走一步說一步吧。

這個不幸的消息,還是讓包工頭子知道了。既然治不好了,還有死亡的可能。退一步講,花錢看病做手術就是瞎扔錢,爺他媽的錢也不是刮風逮來的。再說了,架子護欄搭建得十分牢固,你自個兒掉下去了,責任也不能全在老子頭上吧。包工頭有了這個打算之後,就再也不來醫院了。

醫院雖然救死扶傷,治病救人,但也不是慈善機構。沒有錢是看不了病的,淮軍的賬戶上馬上出現了負數。大夫接二連三催得交錢,態度起先還有點笑的模樣,到後來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大概紅包按時間計算也消費完了。

莘桐該使得勁也都使出來了,但也無濟於事。大兄哥嗜酒成性,好吃懶做。“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大兄哥的媳婦也有相同的“風格”,也是喜歡吃好的喝好的,比他更高一籌——愛打扮。光景過成了日月,窮得叮當響。這個時候求他們兩口子,那無異於泥菩薩過河,白費力氣。

火燒眉毛的時候,隻能請太上老君——丈母娘。等老人來到醫院,一眼看到兒子,馬上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