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視世間萬物為草芥,肆意殺伐。
萬裏飄雪,以厚葬冷風殘殺的萬物,披白掛孝,大有替萬物悲傷之仁慈。
柳三更忍不住打著哆嗦,口中、鼻孔噴出的白霧,尚有自己的餘溫。他忍不住又長歎一聲,拖著灌滿了鉛似的雙腿,緩緩上山。
山路崎嶇難行,長年積雪,隻要稍有不慎便會墜落懸崖,柳三更在心中暗暗抱怨數月,又暗暗給鼓勵自己,給自己打氣了數月。
忽然腳底一滑,柳三更忍不住哎呦一聲,身子向下跌去,但就在此時,他淩空一個翻身,砰的一聲,趴在山壁上,臉上青一塊紅一塊。這是他第二十三次摔倒,臉上、身上、腿上都被堅硬的石頭磕的青一塊紫一塊。
“這是最後一次摔倒!”柳三更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這是他第二十二次對自己說這句話。
許瞎子頭也不回,淡淡說道:“歇會兒?”
“不歇!”柳三更倔強的答了一句,一向爭強好勝的他,又怎麼會連一個瞎子也不如?
“好小子,有我年輕時的風範。”許瞎子像是稱讚,又像是諷刺。但柳三更一言不發,咬緊牙關,又已站起身來,繼續沿著山道緩行。
“很好,很好。”許瞎子笑著點了點頭,仍舊走在前頭。他雖然雙目已瞎,但眼前即便有山石、樹木等障礙,也仿若能看見一樣。
這是讓柳三更最驚訝的地方,也是柳三更問了幾個月的問題。可是許瞎子從來不說為什麼自己會知道麵前有障礙物。
柳三更曾試著屏住呼吸,緩緩伸手到許瞎子跟前晃動幾下,許瞎子說:“曾經有很多人喜歡用手在我眼前晃動,以便試探我是否真的瞎子。後來,他們再也沒人在我麵前伸手試探了,你可知為何?”
柳三更道:“或許你是真瞎,他們也用不著再試了。”
許瞎子搖了搖頭,淡然說道:“因為,曾在我麵前揮手的人,雙手都被我砍了。”
柳三更嚇了一跳,眼見許瞎子一臉嚴肅,絲毫不像是在說笑,急忙將自己的雙手撤回,藏在袖子內。
許瞎子忽然仰天大笑,說道:“瞎子是逗你玩兒的,瞧把你嚇的!一點幽默感都沒有。”柳三更虛驚一場,也隻好跟著傻笑。許瞎子最愛和他說笑,他是知道的。但他剛才的確是被許瞎子嚇到了,要知道一個真正的瞎子,最討厭的就是別人以為他是裝瞎,又或者是最討厭別人不信任他,懷疑他。
其實,非但是瞎子如此。就連正常人不也一樣嗎?倘若你的好朋友家中丟了一件東西,他第一個懷疑是你偷的,因為隻有你去過他家。而就在你走後,他的東西丟了。所以他會懷疑你,會背著你的麵告訴你的其他朋友,又或許他會當麵問你。你知道後,心中一定很不舒服,因為你覺得他對你連最基礎的信任都沒有。
“昆侖山山脈約五千餘裏,直至西天,咱們已走了將近三個月,眼下還有一個月就到啦!”許瞎子頭也不回,繼續前行。
柳三更道:“你那個朋友怎麼會住在這裏啊?這裏荒無人煙,一年四季都冷的要死,有什麼好的?”
許瞎子道:“他性情與常人不同,行事古怪。雖說都是修真之士,可是他偏偏看不起江湖上各大門派,說他們修真是為了修仙,早入天道。他自己生來就是神仙,所以不需要再修真煉道。”
柳三更道:“這麼說來,他性子的確有些古怪,一定是個自傲自大的人。
許瞎子道:“他的確狂傲,要不然也不會將整座昆侖山都布下結界。”
柳三更大驚,不禁叫道:“什麼?整座昆侖山都布下了結界?”他知道隻要進入結界之內,休想在驅物、禦氣。除非他的真氣要勝過布施結界之人,才得以施展。就柳三更所知,恩師古葉便曾在長生觀他所住的屋中布下結界,那時他知道後大為稱奇,心想偌大一間房屋,旁人隻要進去,便不能施展道法。這時聽許瞎子提到整座昆侖山都已被布下結界,不禁大為稱奇,對許瞎子的那位怪朋友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