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瞎子道:“誰是你師父?”
柳三更一怔,忙道:“先前師父不是說,要教授我卜卦算命之技?”
許瞎子微微一笑,道:“瞎子不過是和你說笑,你怎麼當真了?快起來!”說著伸出幹枯的雙手,輕輕將柳三更扶起。
柳三更拜師不成,不禁愣在當地。當下隻覺心亂如麻,許瞎子若是不收自己為徒,自己又該當何去何從?是去少林寺找方信大師?求他收自己為徒,等到藝滿技成,再報師門大仇?可是少林寺乃佛門正宗之地,若是要學少林寺的功夫,那必須要出家當和尚才行。如果自己當了和尚,每日念誦經文,倒也罷了,就連酒都不能再喝一口,那活著還有什麼趣味?
“怎麼?瞎子不收你這個徒弟,你心裏不高興了是不是?”許瞎子見柳三更沉吟不語,不禁問道。
“不……不是……”柳三更支支吾吾,一時間答不上話來。
許瞎子道:“你是不是心中疑問,既然我不肯收你為徒,方才為什麼阻擋楚瑤將你帶走,是不是?”
柳三更沉默不語,隻是點了點頭。但他忘了許瞎子是瞎子,他點頭是看不見的。
然而許瞎子仿若能看得見一般,當下又道:“我是為了救你,隻好編出一個彌天大謊。”
“救我?”柳三更有些驚疑。
許瞎子點了點頭,道:“先前在欒川城,我見你不懼生死,行俠仗義。雖說武功招數之中大有魔界的邪門功夫,但心術還算秉正,這才肯出手救你。方才那位姑娘,非要強迫你加入魔界,我見你仍能獨善其身,實為難得,所以才會從中阻攔。”
柳三更恍然大悟,又問道:“可是前輩說我命中多厄,又說我一世孤獨。十年之內,步步驚心,稍有不慎便會有滅頂之災。十年之後,雖災劫漸去,卻又難逃飛升之天劫。難道是故意騙我和楚姑娘的麼?”
許瞎子搖了搖頭,忽然歎一口氣,道:“人的命運,皆是由天注定。我方才所言,句句屬實,並無半句謊話。”
“前輩是說,我果真十年之內,步步驚心;十年之後,災劫雖去,卻又難逃天劫嗎?”柳三更心有不甘,仍要再問。
許瞎子道:“正是!”
柳三更道:“可是方才前輩不是說可以逆天改命嗎?又說隻要我能拜你為師,就會破解天命嗎?”
許瞎子道:“那不過也是騙你的。”
這句話一說出口,柳三更頓時情緒低沉,哦了一聲,便即不語。過了片刻,忽然一咬牙,拳頭也已握緊,恨恨地道:“什麼天命所歸,什麼命中多厄,我偏偏不信!人生一世,什麼事情都是靠自己努力,靠自己奮鬥!常言道天道酬勤,我就不信老天如此不公,偏偏要將這人世間所有的疾苦,全都擔在我一個人身上!再說啦,卜卦算命,我一向就不相信,難道單憑前輩三言兩語,我就會深信不疑?如果我真的信了,那我幹脆現在就死了便是,又何必苟延殘喘的活著呢?”
許瞎子拍手道:“很好,很好。年輕就該血氣方剛,就該玩世不恭才對!你這性子,瞎子好生喜歡。”
柳三更道:“既然我這一生多厄運,也不必整日躲躲藏藏啦,這就趕赴長生山,去喝五葉老賊,拚個你死我活。就算死後下了地獄,也好向師父師兄們有個交代!”
許瞎子聽他語氣之中大有不懼生死之意,不禁暗暗點頭。但聽他說到“下了地獄”四字,不禁問道:“下地獄?難道你是佛門弟子?”
柳三更道:“我師從長生門古葉道長,乃是道家正宗弟子,又怎會是佛門弟子?”
許瞎子道:“既然是道家,便沒有‘地獄’。”
柳三更道:“人死了之後,不都是要下地獄的嗎?”
許瞎子道:“佛門有地獄之說,道家並無地獄。”
柳三更道:“哦?那人死後,不是去了地獄,又是去了哪裏?”
許瞎子道:“九泉。”
“九泉?”柳三更一怔,又問:“九泉之下,不就是地獄嗎?”
許瞎子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九泉即九淵也。《列子·黃帝》曾載:鯢旋之潘為淵,止水之潘為淵,流水之潘為淵,濫水之潘為淵,沃水之潘為淵,氿水之潘為淵,雍水之潘為淵,汧水之潘為淵,肥水之潘為淵,是為九淵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