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8 天地嗚咽(1 / 2)

天祭

作者:趙培龍

78天地嗚咽

果然被鍾國仁言中,賈懷當殺人案一審判決在9月27日進行。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曾可蓮決定參加法庭宣判。

威嚴的法庭。審判長、陪審員、書記員等全部到齊,審判長威嚴地步入法庭,全體起立、坐下。審判長宣布賈懷當案繼續開庭,傳被告人到庭,賈懷當仍然是黃馬夾中穿著那件草綠色舊衣服,戴著沉重的刑具,被兩個法警押了上來,所不同的是這次脖子上多了一條粗壯的繩套。

坐在旁聽席上的曾可蓮盡管不願正視這些,但還是咬緊牙關昂起頭顱。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賈懷當的臉,而是他穿在黃馬夾裏的那件二十年前自己穿過的那件草綠色春秋衫,曾可蓮止不住淚水盈盈。再看看小夥子,那麵頰,那眉眼,那鼻梁,那嘴角,既像可英又像那個作孽的畜生……淚水已將曾可蓮的視線模糊,她已經不敢正視艱難挪步的賈懷當了,此時,母性、憐憫、悲傷、怨恨、痛苦、憤怒、後悔……人類最最複雜的情感一齊湧上心頭,她那不住湧出的淚水已將衣衫打濕。

宣判程序十分簡單,待賈懷當站到被告席後,審判長立即詢問核實被告人的身份,宣布全體起立,接著宣布中院一審判決書……被告人賈懷當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故意殺人罪成立,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三十二條、一百三十三條、一百三十四條和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從重從快依法打擊刑事犯罪的司法解釋,判處賈懷當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如不服,十日內可向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

審判長的話音剛落,鍾國仁殺豬一般咆哮起來:“我不服,我不服,我要上訴,我要上訴!”

審判長高聲宣布休庭。

曾可蓮基本失去知覺,怎麼被扶出法庭的一點不清楚。

第三天,鍾國仁將強烈要求判處賈懷當死刑立即執行的抗訴書送達省高級人民法院。

曾可蓮由於受到極度刺激,一連幾天昏昏沉沉臥床不起。吳解放日夜守候床邊,不住地送湯喂藥,今天終於有了起色。令吳解放震撼不已的是,曾可蓮臥床不到一周,一頭烏絲竟然像武子胥過昭關那樣成為花頭白發,如此下去,用不了一個月,她的頭發將會一片雪白。

之後的一周,曾可蓮白天話很少,每天晚上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鍾國仁的書房內發愣。吳解放進來,她也不吭聲,想與她說兩句話解解悶,她說想一個人靜靜,有時一坐就是二三個小時,甚至通宵達旦,寧可第二天臥床休息。今天晚上,曾可蓮顯得特別煩躁,晚飯幾乎沒吃就走進書房,坐在那兒發呆,她不讓別人進來,一直坐到半夜,然後拿出紙筆,認真寫了起來。往事不堪回首,曾可蓮邊流淚邊書寫,一封信寫完,接著寫了第二封,一直寫到東方破曉,她才用血和淚將第三封信寫完。

早上,吳解放到車站送曾可英回吳江。曾可蓮問鍾國仁,像賈懷當這樣的犯人一般關押哪裏,會不會逃跑。鍾國仁告訴她,為防意外,一般都關押在市重刑犯看守所。鍾國仁安慰她不要為這事擔心。一會兒,曾可蓮說想去市場買點東西,之後什麼也不說就拎著小包匆匆出門了。一出家屬院,攔上出租車,直奔市重刑犯看守所。因出租司機不熟悉路,繞了好久才在郊區找到了這所戒備森嚴的看守所。

曾可蓮以賈懷當姑姑的身份前來探視。

上訴期內,賈懷當仍然關押在這裏。因係死囚仍然刑具加身。

曾可蓮等候在探監室的外麵,那短短的十幾分鍾,仿佛等了二十年。

賈懷當終於叮叮當當艱難地走了出來,黃馬夾內仍然不倫不類地穿著那件草綠色舊衣服,嘴上的胡茬和頭發差不多長短。他木然地掃視著遠處的窗口。看了半天不見姑姑的身影,用眼神問了問獄警,獄警說:“五號窗口,快去。”賈懷當這才注意到,五號窗口有一個花頭白發的中年婦女,雖然神情憔悴,但氣質不凡。賈懷當心裏一震,這是誰,乍一看怎麼像曾師母?

賈懷當慢慢坐下,木然地問道:“請問您是……”

“我叫曾可蓮,吳曾妍的媽媽。”曾可蓮竭力克製情感,小聲地說。

賈懷當頓時吃力地起身,後退一步,雙膝艱難地跪下,泣不成聲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罪有應得、罪該萬死、死有餘辜。我對不起您,對不起小妍,對不起師母!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對不起,對不起……”賈懷當連連重重磕頭,直磕得滿額是血。

賈懷當的過激動作,讓曾可蓮淚如雨下,她讓賈懷當站起來說話。

賈懷當問:“小妍現在好嗎?”

曾可蓮痛心地說:“小妍病了,病很久了。忘了她吧,從今往後她同樣不會想起你了。”

賈懷當邊點頭邊流淚:“那是,那是,她可以忘了我,應該忘了我,可我這輩子忘不了她。我對不起她,感謝她,來世願為她做牛做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