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2章 謀劃(1 / 2)

洛兒步入庭中,隨手攀下一枝桂花慢慢揉碎,心內默默計算,苗劉兵變至今已經十五日了,自己的身體雖然不如從前康健,卻也支撐得住,眉眉那邊亦透過來消息,太後憂怒交加,身體愈發不好了,苗劉二人更是目中無人驕橫起來,唯有宰相朱勝非等幾個忠心的臣子還肯出謀劃策,朝中的大半臣子雖知苗劉遲早必敗,在這風口浪尖上竟不肯出頭,隻顧明哲保身,真真叫人又氣又恨!

門環微響,初夏親自開門,一見是晚秋,急忙讓進來,又小心地關閉大門。晚秋碎步行到洛兒麵前,俯身:“太後與賢妃娘娘請長主移步慈寧殿。”洛兒眼波微轉,便跟她去了。慈寧殿平日裏威嚴肅穆,此刻卻顯得零落寂寥,洛兒舉步進入東暖閣,除了太後和眉眉,還有兩人,其中一人看服色自然是宰相朱勝非了,另一名卻是位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隻見她明眸善睞,英姿颯爽,眼波流轉處皆是風情。

洛兒走到太後跟前,盈盈施禮:“母後。”太後見她比從前形容更加消瘦,大是心疼,拉她身邊,當著朝臣,多少話也隻得咽下,歎口氣正色道:“若非情勢緊急,也不會叫你來。”洛兒低一低頭:“母後盡管吩咐罷。”太後看一眼眉眉,眉眉點一點頭,開口:“平江的張節製同江寧的呂製置率領張俊、劉光世已聯名傳檄天下剿賊,張節製的人馬從平江出發、昨日呂製置亦帶兵過了丹陽,而韓將軍作為前鋒已經駐紮在了秀州。”

她目視那名女子,微笑:“梁夫人奉太後懿旨出城迎接韓將軍。”梁氏亦會意一笑。洛兒眼風一掃眉眉,對太後行禮如儀:“兒臣已同賢妃嫂嫂商議妥當,但等梁夫人好音。”梁氏轉身去西暖閣換了戎裝,益發襯出巾幗英雄氣度,向著太後深深一拜:“妾身連夜出城,五日後大軍可抵達臨安城下。”太後神情堅決:“一切拜托夫人了。”洛兒對梁氏道:“夫人且記,今日是九月十三,十八夜裏亥時四刻,若城中舉火為號,便是陛下與太後安危可保,韓將軍隻管攻城,不必理會叛軍半句言辭。”梁氏深深看她一眼,流露出讚賞之色,轉身去了。

太後頷首:“哀家就說你這丫頭是有主意的,隻如今這等情形還要你勞心,倒是委屈了你。”洛兒散然一笑,道:“都是為了祖宗的基業,有什麼可說的。隻與苗劉周旋之事,還要母後與朱相公費心敷衍。”太後悲憫地歎息一聲,不複再言。

朱勝非躬身施禮道:“太後,臣以為需遣人向陛下告知,以安陛下懸望之心。”他深知趙構為人多疑猜忌,若長久不通音信,難免生疑,他既不願太後與皇帝之間生嫌隙,更為自己不遭君主猜忌,故此建議。

眉眉聞言正中下懷,黛眉輕顰,臉上露出擔憂不已的神色:“母後,臣妾願走這一遭。”洛兒按住她的手臂,深深注視她:“賢妃,我去吧。”她知道眉眉要動手了,心中恨意極熾,籠在廣袖中的手緊緊絞著帕子方才不失態。眉眉亦恨毒了趙構,剛想反駁,洛兒開口:“九哥哥平日待我極為關照,我們自小親厚,彼此性情也清楚,必能好生開解九哥哥,賢妃有尃兒要照看,萬一途中有甚危險,豈不是得不償失?”

洛兒足不出戶卻未必一點世事不知,看眉眉的舉止,恐怕是趙構已有所疑心,她此時去未必能得趙構相信。眉眉覺察出洛兒的意思,亦心生警惕,唯是憾恨不能親自動手,太後見她兩人猶疑,隻道二人姐妹情深,卻深以洛兒所言有理,遂道:“賢妃的心意,皇帝必會知曉,也不急在這一時。”眉眉明白利害所在,太後這話正好給她台階,隻好悵悵說道:“那就拜托長主了,隻可惜我不能親自侍奉官家。”說到“侍奉”兩字時稍稍一頓,她雖然講話,目光卻仍舊看著洛兒,其中飽含這希冀、囑咐、慎重諸多感情,兩人目光交彙的一瞬,不知傳遞了多少意思,洛兒會意,握一握她手臂:“你放心。”

朱勝非奉太後懿旨陪洛兒前去,知道洛兒是當年的仁福帝姬,但看著她也不過十八歲,終是忍不住說道:“長主,臣多句嘴,若陛下問起朝中事,但請揀寬心的講。”洛兒轉頭,含了端莊得體的笑:“朱相公請放心,孤曉得,定使皇兄安心。”她動一動手指,金屬的護甲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心底微微地冷笑,一定會讓他安心的。

洛兒與朱勝非來到睿聖宮,不過就是一個寺廟改成的,半點裝飾也沒有,布置簡陋之極,一架木製的簡易屏風將房間隔開,門口守著四五個士兵,顯然是監視趙構的,屋內但凡有什麼動靜都聽得一清二楚,看不到屏風後麵是什麼,隻見到前麵一張書桌,幾支趙構常用的毛筆,紙倒是上好的澄心堂。趙構去了皇帝的服飾,一身月白的緞子長袍,正在窗下繪一幅山水圖,倒顯得意態閑適,然而眉尖卻不經意流露出點點焦躁。